今日陽光正好,磚紅墻外有一枝斜溢攀了進來,梅色的花骨朵兒顫巍巍立著,細語呢喃春景已至。
卻可惜無法欣賞。
顧渺閑名字里有閑字,人卻閑不得,作為飛鴉的役衛一,他要負責管理飛鴉役大大小小的事務。至于穆云青大人,他早八百年就當了甩手掌柜了,如今也不過教教小皇帝,哪有時間看下屬?
顧渺閑手中一桿筆來回轉動,墨水甩了滿紙,他一閉眼隨緣摸了兩個令牌遞過去,還一邊道:“一人一個,人人有份……”
令牌上面倒不含糊,規規矩矩寫了待辦事項,只是如今各宗各派相安無事,朝堂那邊因為相國坐鎮,也沒什么查的必要。
“云州特產赤鞠……彤鷹肉……這是買菜名單還是任務?看來比較適合十二你。”顧渺閑自顧自點頭,“這個是要去襄州,去找……春風拂檻,領什么東西?這個應該不難,只是取個東西。”
他看完木牌,便甩手掌柜一樣癱著不動了。
“欸——?”
縱使已是挺拔俊立的舞象年歲,少年人那清越的音域卻較尋常男子更澄凈柔和些:他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正偏著頭瞧看著略略氣虛的容師弟——春水便滿溢出那幼獸般無邪純澈的溜圓眼目、發問似的在微微上挑的尾調中漫了一捧又一汪。
好似軟風拂柳,好似新月流光。
——淹了眼底一掠而過的思量。
奇哉怪哉,怪哉奇哉,今兒小榕怎的前后避著不抬眼——是春朝太烈,是露華太濃,還是心中自有難言堂?
心言如塵,眼風如溪,不過即便心下已多多少少猜了些什么,他倒是沒那刨根究底的興致。有之則有之,無之則無之,瑣事爾耳——誰又拘得了那裊云從容自在的心緒,誰又牽得到霞彩瑰艷明麗的尾尖。
……哦,不對,起碼還是牽得到的。
他沒去折那風過袂起的翩翩風情,也不曾瞧看那正晃過光影的曳曳老木,而只是徑直拉了人手就往里面邁,擦身而過時一側目便眨爍過的星子般漂亮又活潑的神采——連帶著開口時的聲線亦拈過三分的悠然與七分的笑。
“師兄,你聽,榕榕正抱怨著上次的丹爐唷——不知今遭的任務是什么?他可如不如得愿?”
斜陽近處,云端之上鋪開的橙紅絮絮然浸滿了半片天空,雨霽初晴的濕潤泥土旁,滿地的荒草被余暉照出了蕭索的意味。
深灰的衣擺粘上了些許野草上的雨珠,露出深淺不一的斑駁,也證實著來時漫不經心的步伐。
只聽說是來帶新收的弟子進云都,不曾多想便動了身,到也是緊趕慢趕,怎料路途無趣,確是散了心神,待到了地方,這臨淵難得一見的新人卻是頗為不一般。
臨淵本不多女子,多數也是或極妖魅纏人或極武斷古怪的存在,冷靜漠然之人雖不少,但小輩中卻著實不多見,看著那逆著光挺直了腰板的小女孩,心下多的是好奇……卻也僅是好奇而已。
云都修行不算輕松,但這女孩應是挺得過的,不知怎的,便是有這樣的肯定。或許因著她與曾經的自己過分不相似了罷,沒有那樣的優柔寡斷自暴自棄,總是比自己強上幾分。
心中波瀾一番,面上自然不顯,只禮貌性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師妹”,便收了眼神回話
“鄭湄……倒是好聽,”
卻有些好笑于“上司”這樣的稱呼,思來想去到也無不對,便只笑笑,徑自說道
“云都地方不小,事務建筑也雜,你即是初來,去見了老大之后,我帶你逛逛罷,對了,老大就是你口中的‘上司’,你叫聞人先生到也不差”
自認為解釋得差不多,啰嗦也夠了,便徑直走過那女娃身旁,莫名端了點師兄的架子,回了個半身看向她,道
“時候也不早了,想必老大那邊也在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