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著琴弦,默默彈著前奏,突然一聲霹靂,我捏著戲腔開始唱道。
:好一個歲月匆匆,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若進我書院,不用待老大!
隨著懷姐兒起聲,曲漸入佳境,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我低聲淺吟為懷姐兒伴奏,到她鏗鏘快時,我便為她和聲以托氣勢。女子到底在氣勢上不如男子,我也只有在旁多幫襯著。說來我們這出表演著實拘束了些,不驚奇不出彩,為求不出差錯罷了。臨了,懷姐兒聲止,又到了我收尾的時候。
:若是不努力,年末夫子便告狀!
夕陽日暮,空氣中仍帶著些余溫,晚風拂過瓦礫飛檐。風聲寥寥,夾雜些靜默的寂聲,問闕偏遠,鮮有人聲。遂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
薛至懷蹲在書架前,仔仔細細將書架上的書攬目,這篇不行,那個也不太適合。她一個人在高大的楠木書架前尋尋覓覓,夕陽入窗,映照出些許空中微塵。過了許久,也未挑出合適的篇目。
“唉,姜姜。迎新晚會,我誦什么篇目才好?”她將指搭在木架上,無意分神,卻仍被聲音牽著走。姜姜也想幫忙,可奈許久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憋紅了臉。
薛至懷看著書架沉思許久,忽然似是得了什么靈感,她頰上淺淺勾出兩彎梨渦來,笑意快聲,“就《勸學》了。”
姜姜本能覺得有些不對,迎新宴,許是游樂為主?卻也不好在薛至懷興頭上擾她,難得她起了出去的心思。
音如珠落玉盤,字字珠璣,“君子曰:學不可以已。......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快時鏗鏘,慢時悠悠,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渾然一體,配合相當。
薛至懷分了神余光去瞧大姐三姐,一人作畫一人撫琴,甚好甚好。她將自己完全沉浸入吟誦,仿佛如同夫子平日般言辭懇切。稍時便結束了,她瞧著下面同學們神色頗有些奇怪,只嘆不懂自己苦心,也不在意。只一福身,跟著姐姐們下去了。
裊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花風如扇,柳煙成陣,游思若云,直叫人迷失在這撩人春色無邊。更有綠鬢紅顏,穿花拂柳而過,留下一片燕語鶯聲,端的是賞心悅目。
今日書院迎新,至緣的節目不需花大力氣籌備,偷得浮生半日,索性于書院中閑逛半晌,賞盡了良辰美景,眼瞧著華燈初上方尋了歡姐兒懷姐兒一同入席。
前邊帝姬芙與權二娘噴火吞劍,精彩絕倫,引得臺下叫好連連;至緣帶著妹妹們于廂房內候場,亦是不免驚嘆,思及自家節目——
罷了,多思無益。
三姐妹在臺前齊齊屈膝行禮。歡姐兒戲腔悠長,輕撫琵琶緩緩開場;小四立于臺中,抑揚頓挫,誦一篇《勸學》。琵琶聲和著誦讀聲,俱是音色清脆,當得起那一句“大珠小珠落玉盤”之語。
而至緣則在臺側小幾前落座,鋪陳紙筆,飽蘸濃墨,筆走龍蛇。書法是薛家女兒的必備功課,知白守黑,自在心中。此時眾目睽睽之下,不過莞爾一笑,挽袖露出皓腕纖纖,伴著琵琶錚錚,落筆也是毫不含糊,當下便換著篆隸楷行草連書十數張《勸學》名句的字幅。雖遠不及“群鴻戲海,舞鶴游天”之態,亦有幾分清風出袖,明月入懷的意趣。寫罷親自小心放入檀木托盤,遞與臺下等候的屠蘇桑落,繞場送至各席,聊表心意而已。
倒是懷姐兒認真的神氣,歡姐兒轉軸撥弦的姿態,還有大哥哥在臺下凝神細看的樣子,無不可愛。趁著臨帖的空隙一一信筆勾勒了小像藏在袖中,下臺后拿出來一起把玩,姐妹笑談,方不辜負這春夜盛會、書院良宵。
我跨上駿馬,鮮衣劃過空炁,彎出好看的弧度,于身后烈烈,高昂頭顱,目視前方,自信的,傲然的,顯我神采飛揚。
金色亮片裸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