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愣在那里。杜皂接著一件件穿好衣服。當年在芝加哥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們倆算是認了老鄉,但是杜皂只是說自己家是因為父母工作去的北郊,媽媽是北郊縣醫院的醫生,爸爸媽媽離婚后,爸爸就離開了北郊。也是那個時候,大江跟杜皂提到了自己家里原來是北郊廠區的。跟李燦住在一起的那兩天,杜皂故意聊到了大江的家庭,李燦告訴了杜皂,大江是她媽媽一手帶大的,他爸工傷去世后,她媽在廠區做了個小生意,把大江供上了大學。
杜皂當時只是說了一句廠區當時都是國營的啊。
李燦回了一句我婆婆的包子蒸的可好了,廠區讓她開了個小門臉。
廠區的包子,杜皂聽到這些的時候,她就知道江大江是誰了,江大江是趴在臺階上寫作業的那個紅領巾,紅領巾的媽媽可以蒸出天下最好吃的素餡包子。那個時候的她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和寫作業的紅領巾睡到一起。
上小學的時候,每當老師提起紅領巾是革命烈士的鮮血染紅的,紅領巾鮮艷無比。杜皂就會想起那天大慶殺人的時候,刀子上的血鮮紅鮮紅的。他拔出刀子的時候,那把給杜皂做柳條笛的水果刀上面沾著血,那血永遠在杜皂的腦子里面都沒有退過色,鮮紅鮮紅的。刀子拔出來之后,鄭大慶愣了一下,之后爬起來,往溝外面跑。鄭大慶往溝外跑的時候,杜皂看著紅領巾向著這邊走來。紅領巾的胸前飄揚著鮮紅的紅領巾,但過了這么多年,她已經不記得紅領巾和刀子上的血,哪個更鮮紅了。
杜皂看著江大江愣在床上,居然笑了笑說所以你不光睡了顧書記的兒媳婦,還睡了臧中民的女兒,但臧中民已經不是北郊的神了,臧中民現在是階下囚。
大江問了一句所以當年廠區的杜醫生是你媽媽?
杜皂說我叫杜皂,離婚后杜醫生給我改的名字,我媽從來不想和臧中民再有什么瓜葛,可她錯了,我就是她和臧中民最大的瓜葛。
大江那你還記得有一次,你和我在廠區醫務室里面一起發高燒嗎?
杜皂記得,殺人案的那晚,對吧?案子還是我爸當年來廠區調查的呢。
大江你也記得當年的案子啊?是啊,當年你爸第二天還帶著警察問過我。
杜皂當年的廠區,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我是臧中民女兒的事情,你知道就好了。我得回學校了,我們系里下午還要開會。全學校恨不得都知道我是顧書記家的那個寡婦兒媳婦,我連開會都不能遲到。
大江不知道,當年他只是看到了鄭大慶殺完人,而杜皂卻看到了殺人的全場。全廠區的人都知道寡婦的兒子看到了殺人,寡婦的兒子被嚇得發了一晚上的高燒,好在廠區的杜醫生看了那孩子一晚上。
刑警隊進駐到廠區了,帶頭的那個警察是杜醫生的愛人臧中民。臧中民日后成了北郊公安局副局長,又調回到市局當刑警隊隊長,再調回北郊當縣委副書記,離開了公檢法。90年代的時候,臧副書記救了北郊,伏牛河南岸的軍工廠區沒落了,伏牛河北岸的啤酒廠區卻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