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半笑了笑“我知道。你看你還一直勸我,你自己何嘗又不是呢?”
“但你不知道的是,我和他坦白過。”
“然后呢?”
“還能有什么然后?沒什么然后。”賀堯勉強扯起笑容,握了瓶啤酒仰頭一飲而盡。
江半忽然想到,快要畢業那段時間,很少能看到他的身影;偶爾問衛滿怎么不見他,他也只是隨意說他出去面試實習了,現在回想起來,他神色確實不大自然,想必就是那時候出的幺蛾子吧。
賀堯又道“對不起啊,明明知道你們在一起的,明明知道他愛你,但我真的忍不住;大學整整四年,四年時間,我不停地想,都快要畢業了,要是再不說,或許以后就沒機會了;所以明知道他會拒絕,還是對不起啊。”
“沒事,不用對不起。你愛他,說明我倆的眼光都很好。”
賀堯破天荒笑個不停,直到眼角掛滿眼淚,急忙抽了紙巾去抹。
江半裝作什么也沒看見,低頭嚼著眼前餐盤里的韭菜。
她一直矯情地覺得,這個世上應該再沒有人比自己更愛他了;可她沒想到的是,竟然有這樣一個人,對他,從大學到現在,從生著到死亡,還念念不忘。
賀堯大學四年沒交過女朋友,男朋友就更沒有;整日里陪在他們身邊,捧場作笑;換位思考想想,那種愛而不得、還得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和別人熱戀的感覺,當真誅心。
“他忌日就快到了,我開車帶你去山城吧?”
“開車?會不會太累了?”
“你不會開車?”
江安道“會啊,但我不敢開你的保時捷,萬一蹭壞了可賠不起。”
“那就我來開吧。”
賀堯從口袋里掏出煙,遞給她一根,互相點了火,尼古丁的味道還不夠強勁,依舊麻痹不了陣痛的神經。
食客陸陸續續地走了,馬路邊的行人也越來越寥落,路邊燈盞是蘑菇狀,攏著圈淡淡的黃色光暈;遠處居民樓錯落,或明或滅的窗欞,或空曠或簾幔繚繞,偶爾三兩聲驚鳥掠過,天際是沉沉的黯淡。
燒烤店老板手機來了電話,又忙著洗刷鍋碗瓢盆沒空接聽,頗有些非主流的鈴聲一遍又一遍的唱
“baby當你走了我發誓我不會墜落。”
“即使當你走后也關注你的微博。”
“這次真的走了生命最美的過客。”
江半夾著煙,別開臉去看街對面的燈盞,她不近視,好像還能看見盤旋縈繞在光源周圍的蚊蟲,細細小小的一只嗡嗡亂竄,飛蛾撲火般停頓在那熾熱的燈泡邊緣。
“擦擦吧。”
“嗯?”
賀堯凄然一笑,她這才反應過來,不知何時,臉上竟然掛滿了淚水。
江半沒接他的紙巾,只略微仰頭,把淚意硬生生逼回去。
賀堯道“你知道我跟他表白后,他是怎么說的嗎?他說,你是他見過最完美的人類,也是他生命中最好的朋友、愛人和親人,他這輩子都認定你了,哪怕他逐漸失去所有力氣了,也很難再去感受了,你也還是在他的直覺里,無法抵觸的慣性;哪怕是昏迷不醒,只要你握住他的手,也會忍不住說‘我愛你’。”
江半咬著指甲,倒刺撕下來一大片,反應遲緩地沒覺得疼,眼睛酸澀發脹。
她相信的,她相信他是那樣愛她,可為什么他最后躺在棺槨里,她握他的手,他卻再也醒不來跟她說我愛你呢?
山城位于西南部,靜臥盆地之中,棲息于長江與嘉陵江交合之處;地勢錯落有致,江河曲折回復,青山外生秀水,綠波畔長佳木。
即便悶悶夏日,到了山城也是涼如暖秋。
墓地在城郊的半山腰。
江半捧了束綠玫瑰,戴著墨鏡,爬山累得氣喘吁吁,微風習習,玫瑰花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