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半一整晚只瞇了小會兒,斷斷續續地做了好些夢,碎片化又凌亂的,宛若身臨深淵,夢醒時分,驚了一身冷汗。
她坐起來大喘氣,抬手看了眼表,709分。
陳凌也仍然在沉睡。
江半摸了摸他額頭,稍微松了口氣,好歹高燒是退下來了。
他難能一枕安眠,她不想打擾他,帶上了房門去醫院食堂部買早餐。
近來天氣忽冷忽熱,氣溫變幻多端,溫差太大確實容易惹人感冒,這么思考著,江半裹緊了外套,不讓寒風吹拂。
期間打進來一個陌生電話,淮城本地的,她想了想,還是滑了接聽。
“江小姐。”
是森田松子的聲音。
“早啊?!苯牍首鬏p松地打了聲招呼,真沒想到她一個晚期病人,竟然如此有精神,大清早地就忙著對付她。
“小也在你那?”
“不在,我倒是想讓你問問他,半個多月都跑哪去了?要是不想再和我繼續交往下去的話,最起碼也該當面和我說一聲啊,分手的禮節?!?
森田松子很輕地笑了,隨后咳嗽了一陣,強撐著道“怕就怕他一見你走不動道呢?!?
“既然如此,您為何還費心讓他離開我?您也清楚他的躁郁癥,讓他和別的女人結婚只會加重他的病情?!?
“我們請了國內權威的專家,有信心治好他的?!?
“心病須得心藥醫,解鈴還須系鈴人?!?
對方沉默了,繼而笑道“不打擾江小姐了,再見?!?
“等等?!?
“嗯?”
江半望著醫院大樓雪白的墻面,幾株綠植掩映,幽然沁涼,她輕聲問“您真的覺得您為他創造的是更美好的將來么?”
森田松子又沉默了,間隔的時間較長,似乎斟酌了一番才道“不用受暴力威脅,不用受饑餓絞肚,不用受嚴寒苦冷,取而代之的是金錢名利地位。所以,你告訴我呢?”
“江小姐,我在你這個年紀時,也以為物質的追求只是表象,精神的追求才是永恒,可現實教會了我,物質才是永恒的。”
這回對方沒等她回答,直接將電話掛斷了。
江半盯著手機屏幕,喃喃反駁了一個字不。
等她進了住院區,腳步在房門口站定,就聽得房內傳來嘈雜的聲響,她推開門,只見年輕的護士小姐端著藥瓶和水杯,溫柔地勸已經醒過來的大少爺吃藥,可大少爺偏偏不聽。
“感冒藥啊,為什么不吃?”
江半將早點隨手放在了桌臺邊,接過藥瓶和水,沖護士小姐道了聲謝后,才坐下來看他。
打從她一進門,原本死活不樂意、各種作、各種發脾氣的大少爺就鎮定了稍許,眼神怯怯地觀量她。
昨晚發生的歷歷在目。
他當然記得自己是怎樣一幅病態又暴虐的模樣,不顧她的阻撓想要狠狠傷害什么東西,想要死;記得她的驚慌失措,求著他冷靜,用盡了全力束縛他;更記得的,是她的眼淚。
想當初說的“要你為我哭”,這條他做到了,卻并沒有想象中的滿足和開心。
她應該被自己嚇到了吧?
“姐姐”
“嗯。”
他還想開口說什么,被她搶聲道“先把藥吃了吧。吃了藥身體才能好?!?
提及吃藥,陳凌也眉宇蹙起,滿臉大寫的不太樂意“我不用吃藥,我燒都退了。”
“最近天氣涼,萬一又卷土重來了怎么辦?”江半現在的語氣是從所未有的溫柔繾綣,哄小孩似的“聽話,好不好?”
陳凌也不喜歡吃藥。
他從小到大吃的藥都可以繞地球三圈了,又因為早些年藥物上癮,猛烈摧殘的戒斷反應過后,導致他現在看到藥瓶藥罐就無比厭惡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