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林立謙很為自己最后提及舅父舅母來打擊林映棠的手筆大為驕傲,死賤種,居然敢當著自己的面為沈文啟難過,拿他林立謙和從小就被自己鄙視的舅舅相提并論,簡直罪無可恕。原本喜滋滋地以為她這次著實嘗了苦頭,終究會知道服軟,誰知道她敢這么跟他沖。真是不知好歹。
可是第二天早上一覺醒來的時候,林立謙內心一陣愧疚與不安立馬如千軍萬馬奔涌而來。那年她還只有十五歲,剛從南方轉學來。好像是夏天的一個周六晚,天很熱,他很不愿意地奉命回老宅和爺爺父母吃飯。他母親順便讓他去叫幾個院落之隔的舅舅一家一起過來吃飯。
大門沒關,他推門進去,在通往客廳的半道,就聽到母女兩的哭罵聲“不要臉的小騷貨,居然勾引你繼父。小小年紀不學好。早知道你是個婊子,我就不該接你來北安過好日子。”
“媽,媽,你別打了,不是叔叔說的那樣的,我被冤枉的。”
林立謙又往前走了幾步,發現母女兩在顧嬌蓉的房間里,顧嬌蓉拿著雞毛擋不斷往林映棠身上抽,林映棠跪在地板上,雙手試著去抓雞毛擋。
林映棠穿著及膝的短袖連衣花裙子,四肢已經是滿滿的紅道子。
他在歡場的酒席間聽聞他人耳語王北平收了個小的,要大小通吃了,對上此情此景一時反應過來。
林立謙現在都還記的那時候自己居然有著對不相關的外人滿滿的正義感,對著顧嬌蓉大聲呵斥道“舅媽,我媽喊你吃飯去,全家上下等你等老半天。”
從此他再也忘不掉那個跪在地板上雙手抱臂,低頭啜泣的小女孩。他昨晚是怎么了,拿這個破事兒來刺激她。以前只要他林立謙一犯渾,兇起來,林映然就嚇地低眉順目,大氣不敢吱一聲。眼里還是有那種狡猾的警醒在,一眼就看的出來是為了趨吉避兇。
但是昨晚看起來有點不一樣,呆呆的,眼底那一抹陰郁,是一種幾乎絕望的悲傷。他想他昨晚那一巴掌不會把她打殘了吧?不至于吧?她不會傷到哪里一整晚就趴在那里起不來吧?一想到這,一咕嚕下了床,沖到書房,書房里是空的。又跑去林映棠的的房間,門是開著的,卻不見人。轉身朝著二樓大喊,王嫂王嫂,小棠去哪里了?王嫂在廚房忙活,急沖沖小跑到樓梯底下仰頭回話道
“棠小姐一大早吃了早飯就出門去了。跟我說她要進城去以前上班的地方收拾東西。”
林立謙放了心,覺得自己真是大驚小怪。她林映棠會因為他的一兩句氣話尋死覓活嗎?可笑至極。
林映棠到盛世大樓收拾自己的東西。她走出自己辦公小隔間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文啟的辦公室,門關著。她想這個時候他確實也該在外面奔走。一定忙地焦頭爛額了。也好,不在。如果遇到,她該如何面對?見了面,該說些什么?他又會如何對待她的對不起。大概也是會像平時那樣很客氣而遙遠地說聲,沒關系,我會處理好。而他內心到底又是怎樣想,現在對她怎樣的想法?他一定會因為那日她的供詞而低看她吧?這樣的尷尬,她真的是不知道該如何承受。他不在,對兩人都是好的。至少省去了一堆的表面功夫。或許,連表面功夫,他現在都懶得做了。
映棠也感覺到了盛世的氛圍早已不似從前。她自己把辦公室當家的那些日子,自己給這座大樓安上了家的名義,自我帶來的親切幻覺在這一場官司之后灰飛煙滅。連自己一手帶著剛進來的幾個手下,看著她抱著紙箱也裝著沒有看見,或是低頭打電話,或是對著電腦屏幕開始敲鍵盤。林映棠本來想要過去打個招呼,卻沒想到一伙人看她走進,就都趕緊散去了。仿佛視她如瘟疫,避之而不及。
唯有和唐源小心翼翼在防火通道口處匆匆幾句閑話。本來不想特意找唐源,在外面總歸是可以見得上。華生一早發短信給唐源確定映棠行蹤,唐源算是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