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謙悄聲退下。只看得伯父老態(tài)的身軀在弱弱的微光里散發(fā)出光暈，顯得盛大而沉重。

自幼，伯父林正光對他慈祥和藹，他自己父親林正堯?qū)λ谴蚣戳R。但凡林正堯從家里或者學(xué)校聽到任何關(guān)于他出格的事情，他就難逃毒打的厄運(yùn)。小時(shí)候先是用皮帶，幼年之后兩尺粗的大木棍。青少年叛逆時(shí)期，召集了一幫男孩，去部隊(duì)偷偷開了坦克出行，驚動了北安武裝部，以為是哪里的軍隊(duì)叛變了，要傭兵攻城。林正堯得知是自己兒子帶頭闖的禍，當(dāng)下讓阿兵哥抓了林立謙回來，一見面二話不說，操起身旁的黃花梨木凳就往立謙身上砸。立謙奶奶七八十歲哭哭啼啼趕來，方才護(hù)住林立謙周全，否則怕也是落下終身殘疾。

林正光對待子女卻是截然不同，從來不見動粗。立文立武從小淘氣，見了爸爸更是淘氣。林正光口頭禪，天生我材必有用，人各有志。萬事萬物隨其性發(fā)展，一切莫強(qiáng)求。林蓉不愛讀書，大學(xué)里報(bào)了日語課，貪玩誤了功課，回家讓林正光代筆。林正光不訓(xùn)斥，反而一一笑納。事后，還問林蓉老師評判多少分，評語如何寫。林蓉交稿之后便無她事，心里只惦記著周末假日和男友的出行計(jì)劃，哪里還記得。草草敷衍老父親，代筆老先生也不生氣。

林立文近年來回東都，以林家二代重點(diǎn)栽培對象出現(xiàn)在北安。種種行事讓家族話事人頗為失望。林正光似是醒悟，與人道哉，雖然政治仕途上略勝弟弟林正堯，教子之道卻與弟弟正堯差之千里。果然是棒棍之下出孝子。立謙比立文立武功兩堂兄成熟能干太多。林正堯也頗為得意，常常以自幼體罰林立謙居功自傲。信誓旦旦林立謙今日的成才是他一手打出來的，全然不見林立謙在暴力環(huán)境下長大養(yǎng)成的以暴制暴的惡習(xí)。

立謙一路若有所思，一邊低頭給夏石青發(fā)短信，一邊走回前廳的牌局。不留神，10歲的大侄兒林元崇一路小跑沖撞了上來，小家伙長地結(jié)實(shí)，像彈簧一樣被小小彈回去了一下，站定了，道：“三叔，你怎么還在這，大家都去戲臺那聽黃素伶的游園驚夢了。”立謙笑了，問小侄子：“那你怎么還在這？”

元崇露出狡黠的微笑，掏出手里的一撮的棒棒糖，道：“我回來拿糖吃。他們都不在，我想拿多少拿多少。”又拍了拍鼓鼓的褲兜，這里還有呢。

立謙皺了眉，道：“你能吃得了這多。小心牙疼。”

元崇道：“我手下兄弟一人分一個(gè)，我自己也就只剩三個(gè)。”

立謙笑著哼了聲，道：“你手下人馬倒是不少。”

元崇道，“還行吧。元崇聽說三叔最近升了官，手握重兵。自然不能和三叔比。”

立謙這下子被元崇是逗地笑出聲來，裝著很認(rèn)真地，歪了頭問道：“你最近跟這爺爺上茶館聽評書聽多了吧？講話怎么都那些個(gè)調(diào)調(diào)。手握重兵，哪里比的上你手握棒棒糖厲害。”

元崇道：“三叔見笑了。侄兒在三叔面前只是蝦兵蟹將了。”

立謙順手從元崇手中拔起一只棒棒糖，敲了敲他腦門，道：“你有完沒完，能給我好好講話嗎？”

元崇摸了摸腦門，委屈道：“就許你們大人唱大戲，不許我們小孩學(xué)幾句啊。三叔好討厭。”

立謙道：“你一個(gè)小孩，說你小孩的話，不就好了。行了，你自己玩去吧。”說著要繞開元崇往小廳里走。

哪知元崇湊上來，兩只手抓著立謙右手食指，拖著立謙往外走，道：“你女朋友和你那些哥們都出去看戲去了，早不在里面啦。三叔陪我去外面玩。”

立謙輕聲嘆了句，“人小鬼大”，對著元崇道：“誰告訴你她是我女朋友。”

元崇回答：“只見你帶過她回來，不是你女朋友，難道是你秘書。聽說也是你表妹，三叔你玩地亞厲害。”

立謙翻了翻白眼，朝著天瞟了一眼，道：“你少給我胡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