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吟只默默頷首,走下了座位向殿外行去,余光掃過站在一側的落芳蕤,似是掃過一片落葉。
落芳蕤低頭攥拳,肩頭微微顫著。她始終都沒有抬頭,待宋楚吟踏出了殿門,才忽地側了側身子,朝著他離開的方向僵在原地。
至車輦前,宋楚吟轉身叮囑送行的妹妹道:“替我好好盯著她,若她真的背叛了我,你知道該怎么做。”說著,又瞥了一眼身側的獨幽,“你不必跟我回去,留在這里保護公主。”
宋清歡嬌笑擺手,正欲尋借口拒絕,宋楚吟卻早已鉆進車內飛馳而去。
“呵,保護?還不是監視我?”
宋清歡冷眼看著獨幽,雙手抱胸道:“琴門重地,外人不得入內。你就在外面保護,千萬別似上回,同跟屁蟲一個樣!”說罷丟下他轉身奔入門內,輕盈似一溜紫煙。
獨幽皺眉看著她的背影,想起來時路上,向來多疑的商王對他道:“清歡是本王親妹,自是可信。只是她從小錦衣玉食,秉性天真,雖說這幾年長了些功夫眼色,終究還是不夠狠辣。
況且她打小不怎么分親疏,與連城關系也算是好的,現下他們又是同門師兄妹,雖說是母后的安排,但也不知哪天就會避親就疏……你可要替本王把她盯牢了。”
如此想來,親情當真是不可靠的。但若親情也不可靠,還有什么感情值得信任呢?
喉頭泛起一陣苦澀,獨幽騰身躍上屋檐,尋了一個隱蔽角落,靜坐等待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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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淺淺自流光秘境拔得頭籌之后便終日將自己關在詩上苑足不出戶。琴門中人不以為意,只當她是待嫁王妃,理應不能夠再拋頭露面,也不去主動問候。
修靈則卻與眾不同,總以為此事蹊蹺,思來想去決定前去探看。為避人耳目且有個恰當說辭,于是親手做了一份賀禮送去。
既是賀禮,豈能一般?
琢磨了幾日,她先于云飛碧落泉底拾掇了些紅珊瑚石頭打磨成細巧珠子,再以玉雕吉祥花分段隔開,又錘煉了一只蝴蝶金鉤,最后掛上金烏翅羽,連同珠子和玉花串成瓔珞。
在如今已被稱作北宋的前一世,這種項飾算不上貴重,鄰國契丹就比比皆是。可放在穹宇之洲,這種充滿異世風情的飾品就顯得極其別致新奇了。
宋清歡見她又在搗鼓新鮮玩意,好奇奪過來瞧了又瞧,淘氣道:“如何對蘇淺淺那么好,倒不對我好了?”
見修靈則臉上隱有悶悶之色,才沉吟著放回瓔珞,“流光秘境可是她的陳情,我們雖說暗中助了她,但也是遂了她的本意,你又何必不自在,好像我們強迫了她似的?”
修靈則收拾好瓔珞,納入奩內,托腮嘆氣道:“可我總覺得那不是蘇師姐的本意。也罷,到底是何究竟,去了便知。”出門回身招呼道:“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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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上苑外曲徑通幽,夾道兩旁幾株芭蕉如蔭如傘,葉蓋下交雜的萱草密密簇簇,剛剛發苞,探頭探腦蒼然可愛。修靈則步于道上,未聞花香先聞酒氣,甜絲絲入了鼻尖。
那酒香味她如何不記得?正是公孫長琴最擅釀的“一霞醉”。可是素聞蘇師姐清儉,只愛飲茶,從不喝酒,莫不是那人在她那處……?
念及公孫長琴,修靈則心頭莫名悸動,不由緩了緩腳步,原地慢慢踱了幾回復才入了苑中。
入門便是曲折游廊,以細碎紅石漫成甬路,往上便有修葺雅致的三兩房舍,南窗虛掩著。窗前、轉角、及天井仍以芭蕉點綴。
苑內芭蕉是矮蕉,新葉嫩綠,枯葉金黃,燦燦之色比那新鮮碧脆還要入眼。此種是蕉葉山莊的特產,如今移植過來,聊以慰籍思鄉之情。
透過象眼窗格看去,蘇淺淺正獨倚桌旁自斟自飲,粉頸酥柔,低眉垂肩,倏爾緩伏于案上。修靈則在屋外叩門,才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