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長琴沒有回答,只是喚出落霞琴,兀自坐在門檻上彈奏起來。
萬壑松走過影壁,聽見琴音,倏然停下了腳步,少頃,伸手將兩耳之中的棉花球掏了出來,細細聆聽。
傳來的琴音甚是古雅,聽來充滿浩然之氣,這樣的氣息足以蕩滌邪穢,消融渣宰。
開始以空弦低音一字一音奏出,肅穆宏偉,勾人無限遐思。隨之溫暖坦然,皆富仁愛之心。繼而流動跌宕,可見百姓耕織勞作,君臣勤政愛民。
最后,萬壑松看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擁有魁梧的身軀,黝黑的臉龐,他抬首望天,在思考,在自語,一心要感化四方。
“……他是誰?”
萬壑松再也忍不住,重新沖出門外,發出了質問。公孫長琴笑而不答。
“此曲究竟為何?”
公孫長琴漸歇音律,抬頭說“《文王操》。你若對此人有興趣,不如請本尊進屋喝杯茶?”
“霞尊請進。”萬壑松不再清高孤傲,拱手作揖,謙虛地將公孫長琴引入屋內,“府邸簡陋,霞尊莫要見怪。”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不怪不怪。”
“好句!好句!”萬壑松歡喜,親自斟茶,二人共飲共說。
茶過三巡,公孫長琴探聽到了關于宋顓的消息。
原來,這個瑞王公明面上兩袖清風,實則專伺征稅之機貪贓枉法,牟取暴利。萬壑松曾經親眼看見有人抬著好幾箱金子偷偷運送入府,而他斷定,這些臟物肯定還在府內。
公孫長琴告辭之后,偷偷入瑞王府打探情況,王府里外裝飾皆十分低調,東摸西找了一圈,竟沒有任何收獲。正要出府時,公孫長琴在一間房外聽見了男女調戲之聲。
“小王爺饒了奴婢吧,若老王爺回來發現,奴可要遭殃了!”
那女子一口一個“奴婢”,定是府內的丫鬟無疑。調戲他的男子并沒有說話,但卻是宋顓之子宋疊不錯。
二人在明,公孫長琴在暗。
搖曳的燭光照亮的梅花窗戶,可見宋疊的人影如狼似虎撲倒了婢女,去拉扯她的衣裳,喉頭發出沙啞而急促的喘氣聲。
那婢女嘴巴被他捂住,本也不敢喊叫,只能聽之任之。
公孫長琴倚在窗旁,搖了搖頭,身子一晃,落在府邸之外快步離去。
公孫長琴決定跟蹤宋疊,以替萬壑松查詢宋顓貪污一案。他將此事告訴修靈則之后,她也決定跟他一起調查。
他笑道“怎么,般夫人可是做上癮了?”
修靈則冷笑,“霞尊的打算我來猜猜。若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是不信。不過此次若是能替圣上解憂,既能鞏固琴圣之名,又能替朝堂拔除個大蛀蟲,也是一舉兩得。若能得到圣上信任,此后的行動自也方便許多。”
“其實也不全是。”公孫長琴撇了撇嘴,“好歹你也是本尊的夫人,把我也看得太過勢利……”
“那還為何?”
“信守對萬壑松的承諾,也信守對你的承諾,還你一個太平天下。”
修靈則不作聲,只是甜甜一笑,“且等我更衣,我們這便去找宋疊。”
換了一身男裝,二人便悄悄至瑞王府靜候。至傍晚時分,宋小王爺果然出現。門外,已有一人在等候。
那個王孫修靈則見過,正是國舅家的小侯爺楊涓,依舊是穿得花里胡哨珠光寶氣。
修靈則扯了扯公孫長琴的衣袖,嘻嘻一笑,“瞧,他手上的不是你送他的扇子么?”
相比之下,宋疊卻要樸素得多,只一色青灰長衫,腰間系了一根御賜的玉帶。
二人樣貌也十分不同。楊涓劍眉大眼,雍容華貴,身材微胖;宋疊丹鳳小眼,簡樸素雅,瘦長清癯。雖說比楊涓高出半個腦袋,若別人不識,只當他是楊涓的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