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離開的,因為你殺也先這件事,我獲益最大。”說到這里,他表情漸漸冷酷,說出來的話卻很溫和,“我知道這對你很殘忍,但我也要為自己考慮。你要是愿意,你可以留下來做我的女人,我會對你很好。你要是不愿意……”他看著她,“你好像也沒得選。認命罷。”
張影舒抬頭看著他,眼淚一滴滴落下,表情很痛苦。
如果也先不死,被她視為天神的父親就會死。不是馬革裹尸,不是為國捐軀,而是像只臭蟲,死得毫無價值,毫無尊嚴。
脫脫不花自來心硬,但在她的注視下,竟感覺有些內疚,扔下一句“沒用的”就走了。
他不會告訴他,“沒用的”三字背后,是何等殘忍的現實。
這是軍事機密。
八月十三,土木堡,深夜
狼山山腳茂密的叢林里,十六萬蒙古騎兵駐扎于此,一個個刀出鞘,馬上鞍,枕戈待旦。
距離蒙古兵數里路的地方,深沉的夜色下,十一萬明軍正在忙碌,挖溝壕,設陷阱,以不變應萬變。如果軍心穩固,敵愾同仇,外加有利地形,他們可以據守高處,直到援兵到來。可是,他們的水源被切斷了,后勤補給、前路后路悉數被切斷了。這支裝備精良,人才濟濟的部隊,在重重因素擠壓下,終于被擠成困獸了。
土木堡北郊,一名百戶啞著嗓子對正在挖掘壕溝的士兵罵罵咧咧“你們是在繡花嗎,他媽的……”突然,他看到高處有兩個身著大紅常服的大官正在看他,緊張窘迫之下,便將罵罵咧咧改為強制命令“壕底太窄,再給我挖!壘墻太薄,再加厚兩尺!”
高處,一身大紅蟒袍的張輔緩緩走下高坡,讓他動作遲緩的不是年老體衰,是干渴。
張輔的身后,是身著大紅常服的兵部尚書鄺壄(音曠,野)。
“即使有壕塹,唉……”鄺壄的聲音明顯嘶啞,眼球布滿血絲,自大同慘敗至今,他已經好幾天沒有睡覺了,“你讓他們這樣做,有什么用啊?”
張輔臉色很不好,顫巍巍站著,像一座隨時會坍塌的高山。像他這樣明明出身顯赫,卻寧愿憑真本事闖出赫赫威名的名將、重臣,大明王朝建國至今,不超過三個。前面幾位都作了古,下一個,就是他了。
鄺壄“這樣的兵,這樣的將,這樣的士氣,尤其是,這樣的……太師,我不想打擊你,我承認你已經盡力了,可是你帶了大半輩子兵,你應該知道,這樣做,沒用。”
張輔“你服了嗎?”
鄺埜“現在不是服不服的事,是現實!現實在那擺著。”
“那就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張輔很激動,“直到我被剁成肉醬!”
“只怕你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鄺壄有意放平語氣,以期減少下面言語的驚心動魄,“我聽岳謙說,王振打算和親,跟也先。”
張輔倏地望向鄺壄,目光如要殺人。
鄺壄低聲道“不是承德長公主,是您的女兒。”
張輔臉上肌肉猛一抽搐,刷的拔出腰刀,大踏步向行殿方向走,許是走得太急,許是連日疲憊外加蒼老,他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懷來,脫脫不花大營
父親暈厥倒地時,張影舒正端著馬奶,身在曹營心在漢地喝著,不知為何,突然嗆咳起來。嗆咳過于劇烈,牽扯到清晨時分被人狠踹所留下的傷,胸腹部劇痛。
侍女搶上前“你怎么了?”
張影舒劇烈咳嗽,咳著咳著,居然吐了血。
侍女見狀,更急了“來人!”
張影舒搖了搖頭,示意無事,心卻莫名慌亂起來。
“可汗呢?”自白天跟脫脫不花交談過后,差不多一整天,他沒有再出現。這固然省了張影舒很多麻煩,但他不出現,她想離開,就只能是癡人說夢。
侍女道“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