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下所有僥幸,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跟他談。
張影舒見到脫脫不花時,天已全黑。一名兇悍的士兵拽著她胳膊,將她拽出暗室,然后隨手一丟,扔到地上。
暗室之外竟然別有洞天,大紅地毯很柔軟,上面繪著一對對戲水鴛鴦,燭火明晃晃照著,猶如白晝。鼻中所聞盡是濃烈的脂粉香氣,耳端所聽則是女子嗲聲嗲氣的歡聲笑語。人還在懵著,驀地,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傳來——“大爺,你干什么?”緊接著,是男子淫蕩的笑。
是妓院!
脫脫不花獨自坐于榻上,輕衫緩帶,面無表情,左手那一本書,正一頁一頁地看。
“可汗,咱們……能好好談談嗎?”張影舒慢慢站起,搞不懂他把她弄到妓院來,是不是要她當妓女的意思。
脫脫不花哼了一聲,愛理不理。燭火明晃晃照著,使他原本蒼白的臉色更顯蒼白,張影舒有些心疼,無論怎樣,是她辜負了他,所以,他有理由惱她——盡管,惱得有點狠。
張影舒看著他“你生我氣了?”
脫脫不花的目光依然放在書上,冷冷說道“怎么可能?”
越是沒事就越是有事。
張影舒低下頭,低聲道“我也是逼不得已。當時情況急,我又不知道怎么跟你說……”說到這里,她嘆了口氣。真實情況是,她即使再急也有打招呼的時間,不辭而別只是因為心中清楚即使她說得口干舌燥,他不會放她走。
這個男人或許是真心喜歡她,但這種帶有強制性的喜歡,她消受不起。
眼下把柄在人家手里,她不敢有太多沉默,繼續說道“……我只能不告而別。我在信里那么說你,是為了將來也先找你時,你可以說這是我是為了算計你。我偷拿了你的衣服,除了給自己方便外,更多還是為了,將來也先懷疑時,你可以說我是栽贓陷害,是為了挑撥你們蒙古君臣的猜疑——畢竟,即使你是三歲小孩,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我不知道這樣做能給你多少保護,但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我對你沒有壞心,請你相信我。”
語調誠懇,邏輯清晰,但說了半天愣是不提阿都赤的事,脫脫不花心下更冷,淡淡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來見我,就為了說這個?”
張影舒沉默片刻,定定地看著他“請你放了我爹,只要你放了他,你想怎樣都行。”
什么叫“想怎樣都行”?
脫脫不花放下書,冷冷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張影舒輕輕拔掉頭上發簪,一頭烏發,瀑布一般跌落。
她看著他,低聲道“現在就行。”
如果這話說在兩天前,脫脫不花會驚喜萬分,會迫不及待,會使出渾身解數,瘋狂的,熱烈的,據她為己有。
可是現在……
他望定她,眼是冷的,心是恨的——在她心里,他就這德行?抑或,她對他,從來就是假的?
他逼近她,整個人冷得像塊冰“你以為你是誰?救萬民于水火的觀音菩薩?舍生取義的文天祥?你就算是長成楊玉環模樣,不也是個女色嗎?是誰給了你底氣,還是你真就那么膽大,竟想到跟我談條件?張影舒,你是長得不錯,但我是那種為了女色就不要腦子的色鬼嗎?真以為你把衣服一脫往我床上一爬,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倘若真是這樣,你不妨現在就把自己扒光,看我會不會碰你一下!”
這話如耳光,左一記右一記,直將張影舒擊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好半天緩不過神來。
在大明,她是忠顯河間王的孫女,太師英國公的女兒,太宗貴妃的侄女,仁宗敬妃的妹妹,地位何等尊崇。一朝大明戰敗,國公之女淪為俘虜,從前的金尊玉貴也隨著土木堡的慘敗,咔嚓一下,轟然倒塌。
于是,誰都可以欺負,誰都敢來羞辱。
抱怨?先看看中國敗成什么樣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