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寒鴉凄厲,秋風(fēng)颯颯,灰白色的墻上樹影婆娑,像暗夜里張牙舞爪的鬼魅,或哭嚎,或大笑,于靜謐之中,透著無聲的詭異。
一聲尖叫打破了所有的寧靜。
“夫人要生了――”
“快些,快些!”
“老爺不好了,夫人腹中的胎位顛倒,那第二個孩子怕是不保了……”
天邊不知何時陰云密布,隱約有雷聲傳來。
“救我……”
“娘親,救救我――”
一瞬,風(fēng)靜,數(shù)止,人無聲。
第二個孩子,降生了。
所有人的目光里,驚恐,害怕,不可置信。
屋中的榻上,臉色蒼白的女子側(cè)頭看向身旁襁褓中的孩子,赤紅的眼中一瞬間布滿了恐懼。
“怪物……”
“這孩子是個怪物――”
接生的婆子瘋魔一般沖出了房間,四下的仆人躲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年輕的男子拖著沉重的步子,緩緩的走向榻邊。
許是察覺到了他的到來,襁褓中的孩子睜著眼,那張布滿了赤色紋路和胎血的臉上帶著笑,與男子對上了目光。
他或許永遠也不會想到,自己出生后聽到的第一句話,會是“怪物”。
所有人都說,李家受到了詛咒,那第二個孩子,便是根源。
所有人叫囂著,說他該死,要殺死他。
年輕的父母承受不住世人的詬罵與壓迫,于是決定將那個臉上布滿古怪紋路的孩子關(guān)進了地下石室。
那是一處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任何活物的地方。
只有當上方的蓋子打開,熹光漏下,幼小的孩子用盡一切力氣爬過去想要觸摸,卻在碰到的一瞬再次陷入黑暗。
那雙比水還要清澈的眼中掠過失望,爾后又重新回到黑暗中,抱著膝蓋,目光始終盯著光會出現(xiàn)的地方,心中無比渴盼著它的再次降臨。
他才三歲,但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外面的所有人都叫他怪物,知道他們都在怕他,也知道,所有人都想殺死他。
包括他最親的人。
他每天能做的是,等待上方的蓋子打開,等待那一束光落下,等待他們送來食物與水,爾后在自己快要觸碰到的瞬間消失殆盡,一切都再次的陷入黑暗。
無聲,無息。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這個世上只有自己一個人,孤獨而寂寞。
直到有一日,他的世界里除了那束光以外,突然多出了一個聲音。
“有人嗎?”
他在黑暗中抬起頭,看到那束光里,出現(xiàn)了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凡人幼崽,他穿著一身好看的衣服,有著一張白嫩又充滿生氣的臉,輕脆的聲音仿若重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那個孩子說,他們是雙生子。
那個孩子還說,他叫李梧,是他的兄長。
他聽得懵懂,又覺得那個孩子說得沒錯。可他從有意識起便待在了這里,沒有人教他說話,沒有人教他認字,也沒有人會跟他說,自己原來還有一個兄長。
他咿咿呀呀的叫著,試圖說些什么,他看著上面那個光鮮亮麗的人,想著他方才說的雙生子,他知道那個的意思,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破爛的衣衫,發(fā)黑的手掌,難以想象這樣的自己會和上面的那個孩子是一個模樣。
心里突然有些難受。
那一日,他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情緒――羞愧。
再后來,那個自稱是他兄長的孩子開始來得頻繁,每天和他說著外面的人和事,說娘親今日與他做了桂花粥,說阿爹親自教他讀書識字,說周圍的人如何對他好。
他聽得恍然,卻憑生一抹羨慕,而在這羨慕之中,又夾雜著些許可笑的卑微與嫉妒。
他于是又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