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見晚輩，相互問好之后很快會進入下一個環節。

考校你學問。

擱現代就是問你幾年級了？上學期成績怎么樣？年級排名多少？

擱眼下，張方平則是耐心地問他們在哪上的學？曾經師從什么人？都讀過什么書？

知道蘇軾他們讀過什么書以后，張方平又挑揀著書里的知識點考校他們的掌握程度。

提問之迅速，題型之多樣，問題之深奧，一看就是老出卷人了。

蘇輅悄悄把凳子往張家小娘子旁邊挪了挪，表示自己還小，還是個孩子。

這些事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既沒有什么老師，也沒讀過什么書，他還是一張雪白雪白的白紙，純潔干凈，不染纖塵！

張家小娘子瞥見他的小動作，不由抿唇一笑。她抬手把一碟點心挪到蘇輅面前，說道“這個好吃，蘇家哥哥嘗嘗看。”

蘇輅十分感動，拿起塊點心嘗了嘗，果然好吃。他反過來招呼張家小娘子“你也吃點，你太瘦了，雖然瘦得很好看，但我怕你被風吹跑了，還是多吃點再長點肉更好。”

夸人的話誰都喜歡聽，張家小娘子笑眉彎彎地拿了塊點心吃了起來。

兩個人就著茶你一個我一個地吃著點心，仿佛坐在茶館聽書的客人。

張方平余光掃見他倆這作派，額角青筋跳了跳。

他這小女兒生得晚，她祖母寵她，她母親寵她，她哥哥姐姐也寵她，慣得她膽大包天，穿上男孩兒的衣服就敢自己帶著丫鬟出門去買書。

這次倒好，還順道把蘇家三兄弟領回家，一點規矩都沒有。

她還特別有主見，遇到不喜歡的人就裝木頭，對別人愛答不理，弄得各家小娘子都對她頗有微詞，說不喜歡她這種說十句話不回一句的木訥性子。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這女兒要是木訥，世上就沒有聰敏人了！

張家小娘子毫不閃躲地和她爹對視，好奇她爹怎么不接著往下問。

她爹不是很喜歡蘇家兩兄弟嗎？不繼續考校他們的學問，看她和蘇輅做什么？

張方平瞅了蘇輅一眼，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張方平已經身居高位，自然不會把心里的想法表露出來。

他轉向蘇輅，語氣更為和氣地詢問蘇輅師從何人、讀了哪些書。

蘇輅老實回答“我爹沒給我找老師，我也沒怎么看過書，我還小，什么都不懂的，”蘇輅積極地禍水東引，“您多考校考校堂哥他們吧，他們馬上要參加鄉試了！”

張方平說道“你也七歲了，該讀讀書了。”

蘇輅向張方平說出自己的觀點“我三叔娶妻生子之后才開始讀書，您看我三叔現在書讀得多透徹、文章寫得多好啊，可見人應該等心智成熟之后再讀書，有的書看得太早根本看不懂，那不是浪費時間嗎？我聽人說，孔子十五歲才有好好學習的心思！”

張方平沒想到蘇輅道理還一套一套的。

孔子確實說過“十有五而有志于學”，可從這小子嘴里說出來感覺怎么就那么不一樣？

蘇輅繼續陳述自己的偉大想法“都說見賢思齊，孔子，古時候的大賢人；我三叔，怎么說也是眉山小賢人！所以我準備向我三叔學習，等成親之后再發憤圖強，”蘇輅挺起小胸脯，說出關于未來的完整規劃，“到那時候我帶我娘子一起讀，我不懂的她教我，她不懂的我教她，豈不是事半功倍？”

張家小娘子聞言不由多看了蘇輅一眼。

她們這些出身官宦之家的女孩兒也有機會讀書，只是不管讀書還是學算術，基本都是為了相夫教子、主持中饋。

就算學作詩寫詞，往往也只是用來打發一下閑暇時間，普通女子的閨中之作大多只能自己賞玩，鮮少能像男人們的詩文那樣一代接一代地傳唱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