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繞著彎子講了講狄青在朝中的處境,才提醒范百福告誡蘇輅別再讓人演那出戲。
蘇輅湊在范百福身邊跟著看信,看了半天沒看懂,不知道信里在打什么啞謎。
涉及朝中之事,范鎮寫得賊隱晦,蘇輅看得云里霧里。還是范百福常年和范鎮通信,對他叔父的說話藝術了如指掌,讀個一遍就知道信中的含義,耐心地給蘇輅解釋了一遍。
解釋完了,范百福又拿起桌上的內場票,說道“你哪用人提醒,你那個戲班子都挺久沒演過那出戲了。”
蘇輅堅決不承認自己思慮有那么深遠。
他還是個孩子,他可單純了,什么文官歧視武官,什么朝中權位都爭,他一個字都聽不懂,這些事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蘇輅矢口否認“我可沒想這么多,我就是覺得那么多人再演了,勝男她們再演也沒意思,還不如來出新戲。”說完他又嚴詞糾正,“戲班子也不是我的,班頭是勝男,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可不會養戲班子,我多正經一個人啊,我還要清清白白地娶媳婦,您可別憑空污蔑我!”
范百福只笑著聽。
這種事朝里朝外都太多了,明面上某樣產業跟它背后的靠山一點關系都沒有,但是每到逢年過節,掌管著那些產業的人都會“心甘情愿”地捧著利錢去送給靠山。
沒權的仗勢,有權的拿錢,各取所需、相輔相成。
相比之下,搞個戲班子真不算什么事,唯一可能讓人驚訝的可能就是蘇輅的年紀了。
既然范百福給看了信,蘇輅便得寸進尺地問起狄青之事來。
范百福知道蘇輅不是尋常小孩,很多事他是聽得懂的,所以把樞密使之位的歸屬之爭給蘇輅講了講。
軍方一把手的位置只許文官上不許武官上?
蘇輅聽了咋舌不已,忍不住嘖嘖感慨道“讓外行領導內行這事兒,古來有之!”
范百福聽了這句“外行領導內行”,眉心跳了跳,覺得蘇輅到底年紀小,什么話都敢往外說。
范百福肅顏教育道“別瞎說,有些事不是你能評議的。”
蘇輅笑瞇瞇“那不是因為是在跟您說話嗎?要是換了別人,我一準不會這么說!”
范百福也是個文人,他給蘇輅分析起來“要說‘內行’,武將當樞密使還不一定內行,他懂行軍打仗、懂兵馬調動,但不一定懂怎么處理樞密院事務、協調各衙門的工作。要論這些事的話,文官才算是內行。”
蘇輅虛心受教。
范百福見左右無人,一時半會不會有人過來聽他們說話,才給蘇輅講了更深層次的原因“樞密使在文官手里和在武將手里,影響是大不相同的,有道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倘若武將能調動天下兵馬,又熟知舉國軍情,官家豈能放心?如今官家一時興起將樞密使之職授予狄將軍,將來他必然會后悔這一決定,到那時狄將軍的處境可就艱難了。”
蘇輅聽了范百福這番分析,在心里嘆了口氣。
大宋能打仗,而且能打勝仗,只是很喜歡過河拆橋,比如說打贏了就換文臣去議和;朝廷還喜歡花錢買平安,比如每次議和前算算軍費,覺得不如直接給對方點錢讓對方別打了,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
武官么,只管去打仗就好,朝廷里頭沒你的事;而且武官們干上一段時間還得換個地方待,絕對不能讓你把士兵養熟,天下是姓趙的,不需要什么楊家軍狄家軍。
你要是敢那么搞,離死期也不遠了。
如今狄青成了樞密使,怕是要從上任那天起就被挑刺到卸任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