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向輔導機構請過假后,大早上就騎著車從后門出去。去房產中介最近的路仍免不得掉個頭從正門路過,早餐店老板娘眼尖,用手肘推推她女兒,“看見沒,長得高,長得俊有什么個用處,像個膽小鬼一樣還走后門,你就少再倒貼在他身上啦。”
那“豆腐西施”一聽,撅著個嘴,皺眉看著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可巧最近有個新來的小工,添油加醋地說道“你瞧他平日里那副病懨懨的樣子。”說著他拍了拍自己臂膀上的肌肉,摸了摸著國字臉上突出的棱角。聞聲,那姑娘白凈的臉上多了一股厭惡,一甩圍裙,扭頭上樓了。
賣房子的告示已經張貼在了房產中介,接下來就是回去等消息,小凡腹內空空卻沒有一點食欲。大中午的金黃太陽高懸空中,他把自行車往街心廣場的噴泉一靠,思緒也就沉浸在嘈雜的水聲中了。
近來天熱,立夏快到了。蔣小凡看著自己枯瘦的手臂上突出的藍色血管,他感受不到心跳是否還在,卻能感受到血管里血液細胞的碰撞,它們明明極力地被輸送出去,可是去了哪里,他不知道。他覺得體內有一塊巨大的黑色空缺,填不滿,卻一直在渴求更多。
廣場上的人稀稀落落,沒人會去注意噴泉旁的人站了多久。直到周圍的空氣在降溫,他才活動了肩膀,扶起自行車準備要離開,只是才走幾步路,一團黑色的斗篷就擋在了他的面前,應該說,那斗篷一直都在他身后,直到他轉身,她才有了反應。
這是現在孩子們的新把戲嗎?他想繞過那個孩子,卻發現,她堵住了他的去路。那黑斗篷發出了聲音“我的水晶球因為你碎了兩次。”他雖然聽不懂這個才到自己下巴的小東西在說什么,但他還是說了聲抱歉。“我不是想聽這個,我想知道你是誰!”她猛地掀掉自己的斗篷帽,亞麻色的蓬亂的頭發,臟兮兮的臉,唯一干凈的,是一雙深褐色,熠熠生輝的眼睛,而她的另一只手里,正是一只腦袋大小的水晶球。
廣場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蔣小凡擔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溫和地對小姑娘說“你的水晶球不是在你手上嗎?”
“不是,”她帶著哭音說道,“不是,它已經不是了,它已經碎了三次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蔣小凡身體狀況不佳仍然能被補習機構聘用,不是沒有原因的,除了綜合素質過硬以外,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耐心。他懷疑眼前這個小姑娘離家出逃已久,正一面想著報警,一面穩定她的情緒,可是在他提完下一個請求之后,他這兩個念頭都被打消了。“周圍人這么多,我們這么站著很容易被人誤會的。”
“不會,她們看不見我。”
她說得沒錯,隨著周圍的人越來越多,閑言碎語也越來越響。
“老公,這個人不會有病吧,一個人對著空氣說話,要不要報警啊?”一個路過的孕婦說道,“咱還是離遠點,少管閑事。”
另一群結伴準備晚上一塊兒跳廣場舞的中年大媽對著他指指點點,“看著蠻俊的一后生,沒想到竟然精神不正常。”
當遠處的云漸漸被染成晚霞的時候,蔣小凡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左躲右閃,可是姑娘就是在他眼前,不讓他離開,無奈,他只得低下頭說道,“我能給你修,但是我們要去一個人少一些的地方。”
那姑娘像是策劃已久的計謀終于得勝利了一樣,興奮地說道“那快走吧,去你家。”說完,她轉頭就走,朝著他家的方向,就好像她什么都知道,就差把蔣小凡剝了皮,看清他的五臟六腑了。可他卻有一種心里某塊空缺被填補上的感覺,明知道眼前是荒誕與不確定,卻無所謂隨之而來的一切危險。
她在前,蔣小凡在后,那姑娘一路上東張西望,完全不走人行道,有時候站在大馬路中央,向著蔣小凡招手,示意他走快一點,旁邊的交警望著她在的方向,腰桿子挺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