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撿到一個臟兮兮的少年,在一個村莊,少年的身體布滿了各種污垢,臉蛋黑乎乎的,手腳都是泥,頭發(fā)大概是很久沒有洗漱,成條成條豎起來,身上的一件破舊的衣服有些不合身,他像一個刺猬,事實上,他就是一個小刺猬,他的左手戳著右手,腳在不自然地扭著腳踝,眼神不住地瞟著眼前的老頭肥胖的肚腩,站在離老頭不遠的位置,顯得有些不安。
老頭并不老,他只是叫老頭,因為他覺得這個名字顯得成熟而又穩(wěn)重,他也喜歡孩子們這么叫他,就好像他的兒子真的給他生了好幾個孫子一樣。
“跟我走吧。”老頭摸了摸小刺猬的頭,小刺猬躲不開,只能任由這個胖胖的中年大叔揉揉自己的頭,小刺猬叫做合嘉足闕,流浪到這個村莊三年了,村頭花花嬸的肥雞在合嘉足闕來的第一個年頭就不見了,村尾荷塘的蓮葉也失蹤了一桿,村子里小孩子們都害怕這個孩子,因為合嘉足闕會露出沙煲一樣的拳頭,齜牙咧嘴,然后他們就不得不上交手里的小沙包和小竹筒,小合嘉其實更想和他們一起玩,可是這樣子捉弄他們也很快樂。
小合嘉試過百家飯的味道,只是不大新鮮,餿味很濃,他有很多的飯友,但是都對他態(tài)度不大好,不過都是一起吃過百家飯的,所以大概也是朋友,他有兩個態(tài)度最不好的飯友,橘色的小灰,黑色的小朵,小灰原來很白,后來沒怎么洗澡就慢慢變灰了,黑色的小朵就是黑色的,不過是越來越黑,小灰在小合嘉的手背留下了一道抓痕,小朵在小合嘉的腿上留下了一排牙印,小灰和小黑是一只貓和一只狗,名字是小合嘉自己喊起的。
小合嘉點點頭,因為老頭看上去像是個能管飽的人,他覺得沒有什么比饑餓更加可怕,小合嘉走了,村里的人大概沒有發(fā)覺,或者小灰和小黑今晚會因為少一個競爭對手而飽餐一頓。
老頭將他帶到一個格外巨大的竹林,慢悠悠的穿過,接著迎面而來的是一片大大的樹林,然后才是一個大院子,院子門前掛了一對已經(jīng)發(fā)黃的對聯(lián),依稀可以看見是“忠厚傳家遠,詩書繼世長”,最中間的門框上有三個字“小破樓”,小合嘉悄悄的笑了。
這小破樓如果再倒退幾百年,那一定不是現(xiàn)在的樣子,那橫飛的屋閣曾經(jīng)停滿了燕子,漆黑的墻漆上倒影著院內(nèi)喧囂的人聲,通紅的燈籠點燃了濃濃的夜色,還有靜靜橫在門口那道玄黃色的屏風散發(fā)著柔和的溫蘊,然而這都已經(jīng)成為了時間的煙灰,一只火焰鳥叼來一顆仙人樹的種子,把這里曾經(jīng)的記憶都固定住了。
老頭見合嘉停在了院子的門前,停了下來示意合嘉跟進去,合嘉的腳赤裸著,在黑色的泥土里,有些遲疑,最終還是走進了這所院子。
院子里那一株參天的仙人樹,長長的樹胡須垂下來,龐大的身體和這所院子里的宅子融為一體,宅子是傳統(tǒng)的小回樓,一共三層,嵌入樹干里,一個生命和另一種藝術(shù)完美的融合起來,只是這名字有些滑稽罷了。
小回樓的一扇窗開著,一條小木棍撐著窗欞,他看見一個身雪白的人正坐在窗邊,姿勢端正,一扇門掩著,上面有一些模糊的劃痕,長著翅膀的魚和長著犄角的蛇,筆畫生疏而稚嫩,里面?zhèn)鱽硪粋€女孩的聲音,她一直在說,對方卻是一直不回答,女孩卻也不惱,仍舊說著。
合嘉推開門,繞過一塊破舊發(fā)黑的屏風,屋子里定住一個少女,她端著一個瓦罐看著他,一角的大陶罐里熬著一鍋熱氣騰騰的東西,還有一個端坐著靠近窗邊的是一個全身雪白的長發(fā)少年,低著頭不知道在畫什么,聽到有人進來,這才抬起頭,合嘉對上一對奇怪的眼睛少年有一只紅色的眼瞳,如紅色的火焰燒的極旺。
白色的少年看著這個全身臟兮兮的少年,遲疑了幾秒,擱下筆,看見老頭坐下了,少年起身,畢恭畢敬地走過去端了一壺茶,倒了一杯茶遞給老頭,完畢,又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