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時,便有漁民唱著山歌,在湖中下網捕撈。
卓夢媛伸了個懶腰,緩緩睜開雙眼,隨后愣住。
她不信似地用力揉了揉眼,映入眼簾的,依舊是烏黑陳舊的蓬頂,以及破損嚴重的逼仄舟艙,身旁躺著一名昏迷不醒的高挑女子,也是和自己兄長一同陷入壁畫中的同伴。
可她分明記得,自己昨晚是睡在黃公的華船美榻上。
“子期?海舟?王雙……”
卓夢媛一邊呼喚,一邊掀起艙簾。
就見旁邊橫著一葉扁舟,方子期等人六人和她的兄長卓三郎,正橫七豎八地躺在舟中。
在卓夢媛的叫喚聲中,方子期、趙海舟等人漸漸醒轉,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昨晚……難道是做夢?”
“若真是夢,也不可能一起夢到。”
“是啊,我等身上都還有酒味,那位自稱黃虛的圣僧護法絕不是一場夢。”
就在這時,陣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風塵揚起,淹沒了河邊的柳堤。
不多時,數十名皮甲未卸的騎士手持制式兵刃出現在眼前,一聲令下,將幾人救上岸來。
為首的騎士下馬行禮“某等來遲,還請小娘子恕罪。”
卓夢媛微微欠身“劉校尉客氣了。是了,劉校尉可曾看到過一艘奏著仙樂的精美大船?”
“這倒不曾……”劉校尉眼里浮起怪異,余光瞥向一旁昏迷不醒的卓三郎和韋幼娘,面露喜色“小娘子竟真找到了三郎以及……這位。”
卓夢媛心有余悸道“也是僥幸。我等在那業果寺里盤桓了大半個月,若非有圣僧相助,別說救回三哥了,便是我等自己也性命難保。”
話音落下,卓夢媛便覺周遭氣氛有些凝固。
眾騎士有的面色蒼白,有的眼神復雜。
對面的劉校尉目光也變得凝重起來。
“大半個月?”
劉校尉注視著卓夢媛,緩緩說“從小娘子和眾小郎君上山至今,方才過去了三日而已。況且,我等昨夜去過業果寺,寺里一片荒蕪,雜草從生,人去殿空,更別說有什么圣僧人了。”
“小娘子該不會遇到傳說中的精怪了吧?”
“是啊,聽說山里有魑魅,專喜迷惑樵夫村民。”
“咦,怪了,我也曾聽說過業果寺大名,為何會突然荒廢?”
聽著眾騎士的竊竊私語,卓夢媛七人也變了臉色。
自己等人分明在業果寺里度過了大半個月,可劉校尉卻說只有三日。
劉校尉乃是郡守心腹,斷不會誆騙,再說還有這么多府兵作證。
荒謬、恍惚的感覺縈繞于幾人心頭。
晨風吹拂過湖面上的薄霧。
一切都仿佛變得不真切。
“難不成,所有發生之事,都只是我們的幻覺?”有人低語道。
方子期眉毛一挑“怎么可能!卓三郎是真,我等醉酒是真,寺廟中的精怪與神秘圣僧也都是真的!”
劉校尉叉手道“諸位還是先回府吧。太守并諸公都已知諸位擅自出城,雖只有三日,可也是壞了規矩。”
卓夢媛、方子期、趙海舟和王雙彼此交換著眼色。
片刻后,幾人皆已打定主意。
“回府之后,我等自會向府君請罪。眼下還請劉校尉能帶我們再上山一趟,入寺查探。”
……
晨曦灑落,在業果寺的黃墻黑瓦間鍍上淡淡的金粉。
一切都恍如昨日,唯獨少了那份喧囂與生氣,整座寺廟都安靜得有些詭異。
卓夢媛七人在眾府兵的簇擁下,穿行寺廟廣場與諸殿,所見所聞,都與劉校尉描述得一模一樣。
寺廟中不僅沒有半個人影,就連松柏蘭菊等植株也都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