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
“……昔有暴乾,不守綱常,不行大道,以失天時人和,使至寒歲燠年,民不聊生。
朕深以為鑒,欲效仿古之圣賢,親賢臣遠小人,卿若金箸表直,朕必御手調羹,藥石報之。
廣元徐芝陵有佐朕至太平之才,賦閑在家久矣,朕深以為憾。
君臣之間,本無隔夜之隙,今擢徐芝陵為南安郡太守,替朕牧守嶺南,秋后赴任。
賜緋魚袋,賜銀龍扇,賜酴醿酒,另賜文臺公仙鶴靈壽杖,欽此……”
京城使者高聲宣讀完圣旨。
堂階之下,以徐芝陵為首的徐府眾人,皆跪拜于地,滿臉激動,山呼萬歲謝恩。
徐芝陵更是身體顫抖,眼含熱淚,難以自持,拜完之后,不斷以袖抹淚,險些暈厥。
可他眼底深處,卻是一片清明。
余光落向不遠處人群中相較平靜的侄子——徐昆徐仲才,心中充滿驚訝。
“恭喜了,徐太守。”
京城使者笑呵呵地看著眼角尚掛著淚痕的徐芝陵,四手相握,接過那沉甸甸的程儀,遮于袖下,不動神色轉遞給一旁的親侍。
感受著那沉甸甸的份量,京城使者愈發親切。
“徐太守何必如此客氣,下官雖在京城,可對徐兄也是仰慕已久。實不相瞞,今次圣上方一出關,便問起了徐公,聽聞徐公辭官,圣上大發雷霆,痛罵那群閹人誤國……徐兄?你怎么了。”
徐芝陵恍然回過神,抹了抹眼角的淚痕,尷尬地拱了拱手。
“在下情難自禁,本以為終將潦草此生,沒想到圣人還記得某,感覺如同在做夢一般,卻是讓天使見笑了。多謝天使指教,某已命下人略備薄酒,還請天使賞光。”
直到此時,他還有些難以置信。
他倒不是驚訝于被陛下重新任用,更沒有表面流露出的那么激動。
畢竟,他可是曾經屢次上書勸諫甚至暗諷過君王的鐵骨太守。
然而,早在一個月前,他就已經提前得知了這個消息。
最讓他感到震驚的是,一個月多前,侄兒徐昆獻給他的那首讖詩,竟與天使剛才所描述陛下出關后的反應如出一轍。
就仿佛親眼所見一般——
‘君王出關不見卿,怒斥近臣誤國事。徐郎銜恩牧南安,是福是禍豈可知。’
……
徐芝陵心中縱有太多的驚訝和疑惑,此時也不便詢問。
他正想將京城使者引入酒宴,卻聽對方突然道了一聲“且慢”。
徐芝陵面露微笑“不知天使還有什么別的交代?”
京城使者表情逐漸變得肅然,微微拱手,正色道“圣旨某已傳過,不過,某這還有另一道口信,卻是來自京中某位貴人的問詢。”
廳堂一角,侄兒徐昆怔了怔,卻是沒想到會有這一出。
好在叔父畢竟曾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封疆大吏,從容不迫,微笑拱手“天使請說。”
京城使者凝視了徐芝陵片刻,方才緩緩道“嶺南之地,兵燹成患,百姓流離失所,匪眾自生。除南安郡外,其余諸郡,都已名存實亡。徐君雖領南安郡守,實則節度嶺南一道。那位貴人想問的是,徐君可有平嶺南之策?”
除了徐昆外,其余徐府眾人臉色皆是一變。
他們已經隱約猜到,天使口中的“貴人”是誰。
圣上病情加重的消息已不是一天兩天。
而這兩年,那位素有賢名的東宮,在朝野間聲望也與日俱增,可謂眾望所歸。
徐芝陵雖是允文允武,在徐公諸子中也算數一數二。
可畢竟久離官場,賦閑在家,蝸居縣城,無論消息還是眼界,都與在任時不可同日而語。
果然,徐芝陵怔立當場,臉色變幻不定,仿佛陷入了某種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