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郎,奴有一個遠房表妹的馬丟了,邀奴幫她找馬,奴去去就回來。”
聽著阿紫柔情款款的呢喃細語,孔東流停下作畫,奇怪道“娘子老家又來一位表妹?”
阿紫輕嘆口氣“是啊,我老家在嶺南與劍南交界之地,兵荒馬亂,民不聊生。阿姆雖在深山里種茶,可亂世之中,哪里還有人喝茶啊。妹妹們生活無所托,自然北上謀求生計。”
聞言,孔東流也不以為怪,反倒面露憐憫之色。
他不假思索,從懷中取出一串銅錢,遞給阿紫。
“娘子,為夫隨身帶的錢物已所剩不多,只能拿出這些,暫時接濟一番你那位表妹吧。”
阿紫盯著孔東流瘦削如樹枝的手腕,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不忍。
可當她目光落向那串銅錢時,眼底浮起貪婪,而后幽幽一嘆“這……又要讓夫君破費了,奴實在羞愧不已。”
孔東流微微一笑,直接將那串銅錢塞入阿紫懷中。
“說什么傻話呢。你我夫妻本為一體,你表妹也是我表妹,接濟自家表妹,何談羞愧。”
兩人耳鬢廝磨,又是一番互述衷腸,阿紫帶著銅錢依依惜別。
行至門廊前,她猛然停住腳步。
“夫君,可曾忘了奴此前所言?”
剛提起墨筆的孔東流怔了怔,旋即反應過來,微笑道“娘子放心,為夫可都牢記著呢。這世間有太多見不得人好的牛鼻子老道和那些假乞丐,總喜歡胡言亂語,說一些騙人的鬼話。放心,為夫不會離開這間水榭。”
“夫君記得就好。”
阿紫嘻嘻一笑,轉頭走出門廊,而后化作一道透明的人形鬼影,和阿緋一起向遠處飛去。
水榭外,原本正想抬腿邁入的周逸停滯住身形。
他運轉養生之力,凝聚于雙眸,仔細掃過眼前的水榭。
“噫。”
很快,周逸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這間水榭,看似是位于這方夢境的世界中。
實則,卻連通向外界,處在夢境與現實之間。
仿佛只要毀去水榭,便能斬破虛妄,逃出生天。
周逸依舊沒有妄動。
直覺告訴他,這依舊只是表象。
果然,隨著目光的深入,包裹著水榭的第二層障眼法,也逐漸分崩離析,被他看破。
這水榭雖位于兩方世界之間,卻并非出入通道。
它更像是一個誘餌,被看不見的無形“魚線”吊著,只要有外人攻擊哪怕是踏入水榭,都會被真正的施術者——“魚線”另一頭的那位空山姥母所感應到。
而那位幽冥太守,空山老母,用來吊著夢中水榭的“魚線”,不是別的,正是一綹垂懸天地的月光。
這或許也是文和縣連續幾日,都能看到滿月的原因。
至于為何施術后,弦月會變化成圓月。
那就是空山姥母自個兒的術法之秘了。
周逸一時半會也無法全部參透。
參透與否,倒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已經意識到,這位正與自己隔空斗法的空山姥母,是一頭極其謹慎且又心思縝密的陰怪。
或許是從前在施展夢術害人時,曾遇到過高人。
又或許,她本性就是如此。
光從這兩重的障眼法便能看出,太守封號的妖怪,比自己從前所遇的縣主封號者,高明太多。
總而言之,若想低調且順利地解救出孔東流,就必須避開空山姥母所布置的陷阱——將他誘出水榭。
……
水榭外,周逸摸著腦袋,思索片刻,從袖中取出一枚榆錢樹葉。
他雙目微閉,口中念念有詞。
旋即伸出手指,對準樹葉劈了下去。
“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