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晗宴請高麗王一行人的時間,定在景成五年正月初八。
邀請赴宴的人,和年前高麗王的賞梅宴幾乎沒有差別,正式向高麗王介紹了派遣使團的成員。
氣氛融洽,眾人和樂,直到金永英離席:“陛下,小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元晗笑道:“高麗王請講。”
金永英行禮道:“小王聽聞,中原古禮之中,有媵婚一說。”
元晗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千余年前,身份高貴的男子出嫁,會兄弟同嫁,同嫁之人稱為媵。這樣的習俗,早就沒落了,甚至知道的人都不多,金永英怎么知道的?這時候提出來是想做什么?宮里已經沒有適齡的男子可以作為元序的媵男,她又看上了誰?
元晗突然呼吸一窒。元序沒有弟弟,但是有外甥。媵婚除了兄弟同嫁,舅甥同嫁也是可以的。元晗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元清。元清才五歲多,連男女大防的年紀都不到。
金永英若是有這樣的心思,未免也太荒唐了,而且該死。
元晗心中殺意騰騰,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高麗王想要媵陪?”
年節里的喜慶氣氛還繚繞在宮里的每個角落,含光殿此時卻是風雨欲來的緊張。殿里的眾人都屏息凝神,想知道金永英的目的。連元序和衛蘊冬都提起了心。
關于媵制婚姻,金永英只在姜和信那里聽了個一知半解,不明白元晗勃發的怒意從何而來。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金永英硬著頭皮說:“小王想迎娶蘇州楊氏嫡支長子為王君。”
王君是高麗后宮之中,僅次于王后的存在,份位相當于皇貴君。
衛蘊冬看向元晗。元晗震驚地握著酒杯,毫無動作地僵在原地。
嫁給她這幾年,不論什么時候,哪怕登基大典上遇到刺殺,她都是不動如山。衛蘊冬從沒見過她這樣,震驚中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慌亂。
元序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識看向楊茵。不料楊茵更加失態。她直直站起,打翻了桌案上的酒杯,酒液四溢。
“我不同意!”楊茵死死盯著金永英,連敬稱都忘了。
元序更加疑惑。看她的反應,不像是主動送弟弟到高麗王身邊。那金永英究竟怎么會想起媵制婚姻,還要求楊崇作為媵陪?
元序的目光又掃向姜和信。她是場中為數不多神色如常的人。
若是說姜和信一力促成金永英求娶楊崇,她的確有動機。
楊崇入了金永英的后宮,在高麗,可以分化元序的勢力,拉起一個可以與她對抗的陣營;在大周,可以讓元晗對楊家生出猜疑,瓦解楊茵身后士族的力量。即便這件事情不成,也在皇帝那里埋下了疑心的種子。
現在看楊茵激烈反對的態度,還可以讓她和金永英產生隔閡,再不能一心對付姜和信。
不愧是高麗第一能臣,一出手便是不凡。元序心里一沉。
楊茵面色陰沉似水,一副隨時要上去拼命的樣子。崔萱扯了扯她的袖子:“甫之,你冷靜一點。”
衛執茗起身:“陛下,臣以為不妥。古禮云,‘凡諸侯嫁男,同姓媵之,異姓則否。’楊氏與公主并無親緣,循古禮以楊氏媵之,不妥。”
姜和信也起身:“陛下,古禮雖如此說,但史書也有載,‘諸侯娶于一國,而二國媵之’,也有過異姓而媵的先例。并不像衛大人說的那般不妥。”
趙惜文反駁:“高麗王是自比諸侯國?景成元年上的稱臣表已經不作數了嗎?”
姜和信不慌不忙:“高麗求娶公主的誠意十足,以二郡之地作為聘禮,豈是有不臣之心的表現?”
姜和信以一敵眾,頗有些舌戰群儒的意思。
元晗也慢慢平靜下來。剛剛聽到金永英求娶楊崇的消息,元晗十分震驚。這二人根本毫無交集,怎么可能扯上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