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翠山青竹寨的小竹林中,季江南坐在大當家搬來的一張木頭桌邊,與一身落拓的方唯玉對面而坐。
“方城主,奎山商會現在是兼帶劫道一行嗎?”季江南干咳兩聲開口,話說的當然是開玩笑的,但看到方唯玉現今這副樣子實在是令他很想笑。
在最近接觸的人當中,沈云川是最不修邊幅的,除了那張臉能擦干凈,頭發永遠不會好好理一理,衣服也穿的七扭八歪,好好一把劍被他糟蹋得不成樣子。
和沈云川的邋里邋遢相反,方唯玉是個極為精細的人,季江南在奎山城住過幾日,不難看出方唯玉是個講究人,就算本身是個土匪,在外也是一派云淡風輕飄逸出塵的樣子,品味不俗,穿衣束發一絲不茍,行走坐立有大家之風。
然而就是這么一個往日里極為精致的一個人,現在就穿的一身碎布拼起來的雜色短衫,穿了一雙磨邊的棉鞋,頭發拿一根竹棍子挽起來,大刺刺的坐在凳子上,鞭子隨意的別在腰后,一只腳搭在一旁的大石頭上,一臉郁結的抬著破口的陶碗喝酒。
方唯玉是個土匪季江南是知道的,所以對他這副儀態也不意外,令他好奇的是為什么方唯玉會出現在這個寨子里,貌似……還是這群傻不愣登劫匪的老大?
方唯玉本就因為被熟人撞見自己這副德行而很是郁悶,聽見季江南的問話就更郁悶了,當即把酒碗往桌子上“嗒”的一放,木頭桌子很舊,缺了一條腿,是大當家拿石頭土塊搭住的,相當脆弱,方唯玉這一擱碗,整張小桌晃了晃,破口碗里的黃酒灑了出來,方唯玉的短衫下擺濕了一小片。
方唯玉看著濕掉的衣擺嘴角抽搐了一下,單手扶上額頭,深吸一口氣。
“我現在不是城主了?!?
季江南聞言不禁追問“這是為何?奎山城有變?”
半月前季江南還在奎山商會慕蘭分會住了幾日,期間一日方唯玉突然離開,現在又聽方唯玉這么說,怕是奎山城生了大變動。
方唯玉表情扭曲了一下,平復下呼吸“方修凜回來了,現在他是城主?!?
季江南詫異,方修凜在奎山城也就是比較受方海平重視,論武功論手段論人脈,他又哪一點比得過方唯玉?今年元宵武擂方修凜已經敗了,怎么不過兩月時間就能把方唯玉趕出奎山城?
對于季江南的詫異,方唯玉陰著臉,將自元宵武擂之后的事情一一說來。
元宵武擂過后,季江南離開奎山城去往夔州,方唯玉在眾人見證下贏得武擂,方海平怒急攻心,傷勢加重昏迷數日臥床不起,幾年前方唯玉在方海平的飲食中動過手腳,導致方海平筋脈逆行,武功半廢,需日日服藥才能忍住那寸剮之痛,而后又被他一向最為厭惡的兒子奪走了城主之位,血氣上腦,就算后來醒了,也是油盡燈枯。
方唯玉接任城主,將方修凜生母與方海平一起軟禁在后院,吃穿不缺,也沒有縮短用度,之前吃的用的還是原樣,只是不能出后院半步。
方修凜外放到西北道荔陽分會主事,離奎山城千里之遙。
雖方家對方唯玉不起,但方唯玉始終是方家子嗣,因他母親的幼時情懷導致方唯玉十多年在方家活的比下人還不如,該干的活一樣不少,得到的吃食卻少之又少,身體虛弱又飽受各方欺凌。
廢了方海平,逐了方修凜,不殺他們,是方唯玉對這個姓氏最后的交代,只要他們不惹事,他也不介意養兩個閑人。
然而他軟禁生父的行為還是遭至了長老會的詬病,其中叫得最兇的是石磊的爺爺石萬全。
方唯玉深知長老會上門肯定是石萬全一手挑撥,他隱瞞石磊拜入霸刀堂的消息,就是為了讓石磊也一爭城主之位,結果石磊落敗,他的所有心思曝光在太陽底下,引來二人的憤怒,既然已經撕破臉,就沒必要再虛與委蛇,方海平才剛被方唯玉送到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