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鄉關上回望鄉,鄉關之內是故鄉。西北軍人不畏死,但也不會眼睜睜看著百姓死,但他若是跪了,這些人可以活一時,然后呢?幾天之后,那個孩子會呈在器皿里,女人會在這樣的夜晚哭嚎嘶吼,男人會變成狼狗的食物,你希望看見這樣的情景嗎?”
齊風定渾身顫抖,血仿佛在一瞬間涌到頭頂,上下牙碰撞發出咔咔聲,那些被啃咬的骨頭,流膿的瘡和飛舞的蒼蠅,那些被拋在外面的女人尸體,一身血污,蒼蠅在身邊揮之不去,以及那天他在鍋里看見的東西。
齊風定又吐了,可胃里什么都沒有,硬生生嘔出兩口血來。
“他開不開口,那些人都會死,可他不開口,至少給他們留了一個痛快的死法,免遭折磨。”師父的聲音始終平淡如水,伸手把他拉了起來,輕輕拂去身上的沙。
齊風定臉色煞白,站立不穩,忽而目光直直的看過去“他救不了,那師父你呢?你可以救他們的,為什么?”
他不解,從出關開始吧,師父帶著他去見各種各樣的地方,看著他們受盡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怕的渾身發抖,涕淚橫流,他央求師父出手救下他們,可師父始終無動于衷,對這一切冷漠以對。
他一直堅信師父是個好人,是他救了自己,還教自己武功,可看見這樣的死亡,為什么師父無論如何也不愿出手?冷漠得與之前判若兩人。
師父看著他笑了,目光難明“風兒,如果你在街邊乞討,和你一起乞討的還有其他人,可有一天你被人挖去了眼睛砍了腿,從此之后他們遠離你,厭惡你,欺負你,你會恨他們嗎?”
“不恨,但我會討厭他們。”他是這么回答的。
“恨和討厭不是一樣的嗎?”師父笑道。
“不一樣。”齊風定搖頭,他討厭曾經欺負他的人,恨殺了他義父義母的人,討厭是不喜歡,但恨會令人起殺心。
師父將手放在他頭上揉了揉,輕聲道“你不會,但他們會。”
“他們是誰?”
“就是那些人,你看見那個婦人了嗎?她因為那軍人不愿跪下而對他大聲辱罵,但她卻忘了,她該罵的是把她擄來的西域人,而不是一直保護著這群人的西北軍人,為什么呢?因為她把別人對她的好當做理所當然,當西北軍守護她們久了,她們就不會心懷感激,覺得這是必須的,當她們落難,他們就必須拋棄一切來救。”
“我可以救她們,但她們回望鄉關后會是什么?她們有的失去了貞潔,有的失去了孩子和丈夫,她們本來和關內的人一樣,就如同一起乞討的乞丐,他們就是被人抓住走挖了眼睛砍了腳的人,西北道與西域十二國接軌,兩者之間的仇恨永遠消磨不了,那么這些被凌辱過的人回到西北道,等待她們的不是安慰,是鄙夷和唾棄,哪怕她們并不是自愿的。”
“忍受非人的折磨,好不容易回了家,迎接的是謾罵和羞辱,唾棄,鄙夷,這些會滋生怨恨,人一旦生恨,就容易被殺心所侵,最終又因為種種原因被斬殺。”
“救與不救,她們都會死,又何必再讓她們心添仇恨呢?”師父溫言細語的說道,“為師不是個好人,我殺過很多人,太多,我數不清了,但殺一人,可以活十人,那殺戮就不是罪過,我之所以帶你來這里,就是要你看看,這蒼穹之下,鄉關之外,大晉人的命比草芥還賤,因而需要望鄉關,需要西北軍,人的力量是無窮的,但沒有約束的力量,可以摧毀一切,因而需要六扇門。”
“很多時候,殺戮是一種手段,鎮壓混亂,威懾敵人,又或者報仇雪恨,但如果殺戮成了一種戲耍取樂的途徑,只為殺而殺,享受那一瞬掌控生死的快感,那就不配稱之為人,與野獸無異,那叫畜生,就像他們一樣。”師父遙遙指向西域人扎營的地方。
“殺人不能亂殺,但殺畜生,只要你有能力,就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