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棧道的名字聽著詩意，但走起來卻一點(diǎn)也不詩意，曉看天色暮看云，淅瀝瀝深秋的天氣，看不見天色也看不見云，山壁上是潮濕的，別的地方都被云霧覆蓋，唯獨(dú)棧道下的深淵看不見一絲的霧，黑漆漆的深淵看不見低，還颼颼冒著寒氣，就像有人故意把這里的霧驅(qū)散，露出這么一張深淵巨口，時不時還發(fā)出風(fēng)嘯之聲，像有人在哭泣，非要把走棧道的人嚇出一聲冷汗，過了棧道恨不得趴在地上跪謝列祖列宗保佑才能撿回這條小命。

這種地形似乎對封玲瓏一行人并不算困難，湘西大山中，比這更難走的路都有，一根繩索綁在腰上下懸崖去采藥是常事，但季江南走起來就不那么順暢了，與若水棧道一樣，暮云棧道也已經(jīng)年久失修，有的地方木板斷裂，還不得不留心腳下，不得不和腳下的深淵巨口打招呼。

季江南正走得小心，突然一只手伸過來拉住他的右手，白皙的手背，小卻溫暖，季江南有些吃驚的抬頭，封玲瓏背貼山壁，側(cè)臉看向前方，輕聲說道“別低頭，跟著我走，有斷裂的地方我告訴你?！?

封玲瓏的眼神認(rèn)真專注，并不覺得自己所為有何不妥。

封玲瓏牽著季江南走過一截，前方斷裂的地方更多，所幸修棧道在山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向內(nèi)凹陷的休息壁洞，暮云棧道很長，修棧道的工人也需要休息，棧道修好之后，這些壁洞也給了路人一個松口氣的時間。

短暫的休息之后，封玲瓏準(zhǔn)備帶頭走上棧道，這個壁洞不大，稍作休息就要繼續(xù)走，她需要給后面的人留出休息的時間。

才走出一步，一只手?jǐn)r住了她，季江南率先走上棧道，笑道“我是男人，沒理由讓你在前面冒險。”

“可是……”封玲瓏剛想說什么，又自己截住了話題，笑著點(diǎn)頭，“好。”

走上棧道，季江南牽住封玲瓏的手，輕聲說道“跟著我，別低頭，有危險我會提醒你?！?

似乎是某種默契，季江南牽起封玲瓏的時候極為自然，并沒有什么不好意思，而封玲瓏也順從的由他牽著，她能看見他發(fā)白的臉色和專注的眼神，季江南不時的提醒她注意腳下，即便他緊繃的后背已經(jīng)暴露了他的緊張，但牽著封玲瓏的手一直沒有松開過。

封玲瓏低下頭，嘴角彎起一個弧度，收斂起內(nèi)心小小的歡喜，耳邊風(fēng)嘯猿鳴，明明是閻王殿前走一遭，她卻覺得風(fēng)也悅耳，雨也溫柔，大抵就想這么長長久久的走下去。

走過暮云棧道的時候，季江南覺得他的后背都已經(jīng)濕了，走在平地上還覺得心有余悸，兀自回不過神來，暮云棧道的盡頭，是一塊極為寬闊的平地，平地上荒草茫茫，草長到齊腰高，平地下又是萬丈深淵，這里是玉華山前五峰最高的地方，站在這里極目遠(yuǎn)眺，山隱在云霧中，云霧在山間縹緲來回，腳下又是一條峽谷，長滿梧桐與銀杏，深秋，梧桐半樹枯黃，銀杏卻已經(jīng)滿樹金黃，落了一地的銀杏樹葉，在峽谷間鋪成一條金黃的道路，云霧縹緲之間，如入神仙之境。

山道雖難走，但登高得見此景，也算值得了。

這時季江南才發(fā)覺他居然一直牽著封玲瓏的手走了好長一段路，封玲瓏就站在他身邊，任由他牽著，看著滿山秋景，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掛著笑，側(cè)臉的輪廓明凈而安寧。

季江南胸口突然涌上一股說不明的感覺，明知道很失禮，但握著的手卻不愿意松開，這與面對李疏桐不同，他對李疏桐，更像是一種同類之間的憐惜，談不上愛慕，只是像是抱團(tuán)取暖一般像汲取一絲溫暖，所以當(dāng)他在得知他所憐惜甚至有些心疼的李疏桐不過是一個根據(jù)他同年經(jīng)歷心境在恰到好處的時候虛構(gòu)出來的一個假象時，他是憤怒而悲傷的，李疏桐的欺騙，他自以為是的憐惜，讓他原本就存在的心魔一再加深。

他在李疏桐面前，其實(shí)從未放下過戒心，他與李疏桐，從一開始，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