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小涼城后,季江南與封玲瓏沒有回頭,一路向七水方向前進,無論聶謙還是藺亭舟,針對的主要目標都是四海鏢局,這兩人已經在川陽道斗了多年,屬于他們的戰場,根本沒有他人插足的余地。這場朝廷與千機唐門的斗爭已經進行過到了尾聲,無論哪一方,都不能有絲毫的松懈,而在這個時間段入蜀的陸皓塵,就被成了打破這種僵局的一個契機,但不知為何聶謙并沒有用陸皓塵,反而費事的將他保護了起來,而這個打破僵局的契機,就落在了后來的季江南身上。
合著就因為季江南頂著一個殺兄弒嫂的名頭,還是被季家剔出族譜的棄子,爹爹不疼姥姥不愛,最適合來干這種危險的事情。
對此季江南并沒什么特別的感覺,他要救陸皓塵,要從藺亭舟那里得到想要的消息,就必須和藺亭舟做交易,談不上誰利用誰,至于最后得益的是藺亭舟還是聶謙,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這種是非,能不沾惹,自然是最好。聶謙不想季江南插手川陽道的事,而季江南更不想知道朝廷的打算,那位遠在盛京的帝王,遠比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只是,傷了封玲瓏這件事,絕對沒完。
深秋的日頭來的晚,氣候逐漸轉寒,七水河作為若水的分支,不大不小的一條河,夏秋兩季多雨,河流還處于豐水期,比起玉華山內奔騰呼嘯的若水,七水要顯得溫柔許多,蜀中自信陽府以北,地勢逐漸平緩,隔在川陽道與慶安道之間的七水,河灘平緩,岸邊野草蔓蔓,生長著一大片蘆葦叢,高挑的草桿開出一串流蘇狀的蘆花,白絮沿著河岸被風吹往下游,遠遠望去,蜿蜒的河流在一片深秋枯黃中平靜的流淌,遠山成一片連綿的灰褐色。
初秋之婉約,中秋之靜美,到了晚秋,就只剩下蒼茫了。
封玲瓏坐在小船里,拿著一把蘆花在手里搖晃,花絮細細碎碎的飛舞起來,像落了一層輕盈的雪,在小涼城受的傷現在已經好了,黑線蠱雖然兇猛,但才入體就被控制,拔蠱及時,黑線蠱的厲害之處在于啃噬心脈,游離于表層的黑線蠱,除了疼痛以外,并不能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無論這是聶謙的警告也好,是巧合也罷,這是季江南再一次感受到自身的弱小,哪怕他在同輩中已經算得上優秀,但在這些人的博弈中,他還是弱小得如同螻蟻。
蜀中與東陵不同,他能取巧破了襄王的布局,是因為在東陵根本沒有能壓制襄王的勢力,晉皇的有意放縱,襄王的布置看似龐大,但一戳就破,如同一盤散沙,到處是漏洞,但在蜀中,聶謙與藺亭舟兩個人,就遠勝當時的襄王和慕容卓。
季江南立于船中,抬眼看向河岸的城池,庸城或許是因著機關城的緣故,整座城似乎都散發著一種金屬質的光澤,高聳的千丈峰與背靠著的玉華山,蒼山古城,從骨子里透著一股滄桑與厚重,像是一只休眠的大雕。
而一河之隔的慶安道,則更有些繁華之感,錦官城,七水之下慶安道第一城,這里出產的蜀錦聞名天下,錦官城的繡娘們都有一雙巧手,即便是萬物凋零的深秋,她們也能在錦卷上繡出四季繁花,這一雙雙手,將凋零妝點。蜀中物產豐富,慶安道,就是這些來往客商聚集最多的地方。
一條繩索連接兩岸,渡夫站在小船上,拉著繩索,慢慢的把船帶到對岸,對岸的蘆葦從里留出一條小路,沿著小路往前走,就能走到錦官城。
封玲瓏很高興,臉色一掃之前柔弱的蒼白,再次恢復了朝陽一般的活力,深秋的早晨冷,她穿了一件厚實的立領襖子,嫩綠的衣襟上繡著青竹,重新用簪子挽了頭發,她的頭發濃密且長,烏黑輕盈,越發襯得肌膚如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展顏輕笑間,可比神仙子。
她把玩著一把蘆花,忽然來了興致,張口唱起了一段苗歌。
達耶亮光光的太陽
鼓樂震山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