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府一事諸多蹊蹺,但也無從追究。原戶部尚書郭明義已逝,這官職自然也由郭和頂替,一來他揭發(fā)有功,二來他本就奉皇命來京接替其父一職,三來時下局勢動蕩,倒是找不到合適人選,故此,這官職倒也算是名正言順。
京城內(nèi)街道熙熙攘攘,衣袂翩飛,交錯而行,時有佩環(huán)脆鳴聲,將這漫漫夜色奏作離懷別苦。
樓閣絲竹聲聲,杏子煙斜倚雕花木欄旁,鵝黃色雪絨披風(fēng)輕系兩肩,襯得臉愈加發(fā)紅。
只見她面色微醺,仰首飲醉,舉手投足間灌入一瀉月光,她一襲鴉色長發(fā)隨風(fēng)而曳,修飾得那雙臉若冰晶般嵌入月光,倒透出幾分通透清冷來。
此間明燈千盞,繁華之下,烏云重重,有暗流涌動,刀刃殺伐……
“這世道…何其不幸…”
酒香醉人,無奈這絕美繁華都隨著嘆息聲消弭在晚風(fēng)中了。
杏子煙回到姬府已是深夜,她于迷糊中推開一扇房門,迎面撲來一陣清雅檀香,似有安神之效。這熟悉的氣味讓她放下戒備,只見她唇角微勾,便帶著醉意,和衣睡下了。
“……”
姬浮玉從書房信步回到屋內(nèi),一抬眼便看到如此畫面。
只見那女子此刻正臥躺在他的床榻上,靜謐乖巧,毫無防備。
姬浮玉瞧著她這模樣,一時不語,倒是立在原地呆愣了片刻。
“……”
他一雙玉手輕闔上門,將刺骨涼風(fēng)擋在屋外,獨留一室的燭光暖意。
姬浮玉踏至床前,其腳步聲甚微,可見是怕吵醒了正在床上熟睡著的那人。
他微挑繩結(jié),將沾滿冷氣的雪裘披風(fēng)解下,隨即掛在一旁,一抹素白單薄,將這溫潤的人兒平添幾分清冷來。
他墨發(fā)垂腰,勾勒出絕美身線,在暖黃燭光中,別具風(fēng)情。
…………
微抬眼,一雙剪水的眸溫潤含笑,那能勾魂攝魄的眼角偏似要滲出月光般的溫柔來。
他望著那女子緊擁藥包而眠,若珍愛之物,好似怕被人搶走,不知是這藥材珍貴,還是欲贈之人的…重要?
這藥材……
姬浮玉心中微動,似有一股暖意泛上心田。
………
“可是回來了?”
姬浮玉望著醉酒的杏子煙,語氣柔和,可見他故意壓低了聲音,怕吵醒床上這人,便似自言自語。
“傷勢恢復(fù)了,如此……”
姬浮玉彎腰向她湊近了些許,又抬手輕拂過杏子煙額前的幾絲碎發(fā)。
“我便放心了。”
他的眼神柔和溫暖,不似平日里那般透著一股子的疏離。
“喝…喝醉了…”
杏子煙躺在床上喃喃道,顯然是在說夢話。
“嗯,你醉了。”
姬浮玉淺淺一笑,又望著那人,頗似無奈。
杏子煙聞言便沒了動靜,一股熟悉的雅致清香于她頰邊飄來,那緊皺的眉頭也平展了。
姬浮玉眸光微動,良久,才輕輕挪開置于她額間的手,那衣袖帶起幾縷青絲,于素袖的香氣里幽幽浮動,好似細(xì)微的風(fēng)游入心尖,久久繚繞而不散……
臨走前,姬浮玉又細(xì)心地替她蓋好了被子。
輕闔門,夜深人靜,本該是就寢的時辰,一股清香襲來,姬浮玉轉(zhuǎn)念一想,便踏步行至杏花樹下。
“……”
不知這世道何時才能清明,他欲護(hù)她一世,可又能瞞得住幾時呢?
一朵杏花自樹梢灑下,來人抬手接住了這片柔軟。
郭和自姬浮玉身后走出,笑意淺淺,不疏離也不熱切,看不出太多情緒,這一番遭遇,將他的性子也改變了許多。
“姬兄好興致。”
郭和抬眸望向這滿樹杏花,微不可聞的輕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