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一沓信紙,隨著手指一張一張翻過,又一張張落到了地上。
眼淚止不住的洶涌。
騙人,都是騙人的……
你什么時候愛過我?你只會嘲諷我、羞辱我,看不起我!
你到死都在騙我!你明明殺了清平,你要我怎么原諒你?
晚寧的身形越來越佝僂。
她蜷縮在椅子里,茫然無措,淚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這不是她認識的顏束,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傲慢無禮、蠻橫霸道的顏束。
這樣的言語,溫柔繾綣、如泣如訴,擊在她心上,讓她鈍痛無力。
她前世一直恨極了顏束,曾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挫骨揚灰。
后來,她真的親手殺了顏束。也沒剝皮抽筋,而是將他的尸體好好的交給了顏家人。
即便顏束死了,她的恨意也沒有消除,反而泛濫成災,更加難以抑制。她不想交出顏束的尸體,可連她的兒子都來求她……
顏束死的那一日,她十八歲的長子——薛子修,來找過她,和她說過很多話。她當時沒有用心去聽,但是她長子說的話,她都清楚的記得。
他陪她坐在殿前的石階上,看著她,和她說話,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哀傷。
“阿娘,您還記得嗎,您同我說,外祖母自小教導您,生在帝王家,做任何事情前都要權衡利弊,往長遠處著想……絕不能意氣用事,只憑一腔熱血去做。而是要想好,這件事是對自己有利,還是有害。”
“阿娘,您殺了顏束,您覺得是對自己有利的事嗎?顏束他就那么該死?他死了到底對您有什么好處?”
“阿娘,我覺得顏束他不該死,至少不該死在您的手里。”
“外祖母登基以后,任用酷吏,殺了很多并未有大錯的人,我去看過,被酷吏折磨的人都死的很慘……可那時候的顏束,卻暗中救下了很多人。
我問他,為什么要為了那些根本不相識的人去冒殺頭之險。他說,那些人不該死,他們有很多是忠義之士。我問他,難道忠義兩個字,就值得他豁出性命嗎?他說,很值得,他很想這么做。”
“那時候,我真的覺得他是個很傻的人。”
“阿娘,他真的做過很多事……那一回,您在長景坡遇險,他快馬奔了三日,跑死了兩匹馬。可親眼看到您平安以后,他一句話都沒說就催馬回去了。那時候我不懂,不懂他為什么不讓您知道,他那么在意您。”
“后來我知道了,顏束那樣的人,那么驕傲自負,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他不可能會和阿娘說這些……所以我尊重他的選擇,我也沒有和阿娘說過!顏束所做都是他心甘情愿,他要的從來都不是阿娘的憐憫或者歉疚……”
說到此處,子修的聲音越來越哽咽,越來越低沉,“阿娘,兒子現在很后悔,為什么當初不告訴您……”
“修兒,為何要與我說這些?”她看著淚流不止的長子,凄聲問道。
“阿娘,您問我為何……我也不知,就是現在很想說,很想告訴您。阿娘,您可以恨顏束,但他做過的很多事,您該知道。
若我今日不說,我會很難過,為他難過。也會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阿娘,你嫁到薛家七年,生養了三個兒子,其實您不欠薛家也不欠薛安什么了…”
薛安是她的逆鱗,聽到她的長子這般提起他的父親,她立即厲聲質問“你怎么能直呼你阿爹的名諱!”
子修悠悠的苦笑道“阿娘,說實話,我早就忘了阿爹是什么模樣了。這些年,一直是顏束在照看我們兄弟,他對我們很好。這幾年,我越來越覺著,顏束他其實就是我的阿爹。
無論我在何時有何事,我只會去找顏束……您覺得兒子們很好,很懂事,可是您不知道,我們其實也會任性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