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大軍遠去,圍觀的百姓陸續散去,麒麟軍也開始撤離。
直到浩浩軍隊最后一排士兵的身影都消逝了許久,韓亦雪的漓漓眸光依舊定定望著前方。日光里只余空空的柳林,原本脆嫩碧綠的色彩不知怎的漸漸暗淡了下去。
帷帽讓視線更黯淡,于是她摘下帽子,繼續發呆。
父親不在了,自己的內心也開始彷徨不定起來。回將軍府?雖然目前家人對自己很好,可前路充滿了不確定,束手縛腳,沒有自由。先斬后奏回田莊?雖然可以瀟灑肆意做自己,可是不辭而別留著思思總是不好。前面看著父親,她甚至還冒出了跟著他遠行北境的念頭,雖然兇險也比學規矩進宮什么的好。回將軍府似乎成了她最不愿意做的選擇。
就在她思考人生之際,附近幾名士兵經過見到她,不由地看呆了眼。
只見一名容貌傾城的少女身著男裝牽著馬,她不施粉黛,容顏卻如朝霞映雪,如何也遮掩不住她的通身韶華。
頭上生出幾絲白發的安德茂正指揮著解禁清場。他見到幾名士兵眼神不對,就順著他們視線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了韓亦雪。
他的眸光一凝。
這姑娘,容貌極美,眉眼輪廓似曾相識。
像她。
他又搖搖頭,揮走腦中想法。她都病逝十幾年了,沒想到自己還記得她的容顏。
他對著幾名士兵喝到“還不走?”
幾名年輕士兵驚得回過神,匆忙對著他行禮后離開。
安德茂又走到韓亦雪身旁提醒“姑娘,要下雨了,快回家吧。”
韓亦雪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天色,這才發覺天幕低垂,烏云遮頂,日光灰沉。
她心道不妙,恐有暴雨,還是盡快回將軍府吧。
于是她對安德茂道了聲謝,策馬離開。
安德茂目光深深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烏云越積越密,大風驟起,深秋寒涼,韓亦雪手上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來不及了。不能讓人看見自己如此狼狽不堪的樣子。
“唰唰唰”
剛到一個巷子口,老天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雨,說來就來。
豆大的雨點直直撲面而來,轉眼間寧都城大雨滂沱。被雨淋濕的韓亦雪躲在小屋檐下,面對著天氣的突變,心中驚懼。
她找到一個偏僻無人的巷子里,隱到角落處緊挨著墻,雙眼緊閉,雙手捂耳,緩緩蹲下身。
天昏地暗。
黑云密布的天空上,一道道閃電像是白蛇一樣扭動著身軀轟然擊下,天地連為一體,把烏云劃開,
緊接著,“轟隆隆”
巨大的雷鳴聲,錘打在韓亦雪的心里,像是一下就要把它重重打碎。
她渾身顫抖,冷汗直冒,呼吸急促,面色發白,動不了,說不出話。
她在前世的噩夢里重復著,撕扯著自己的靈魂。
她前世噩夢的開端和終結都伴隨著雷暴雨,那是讓她每每想起,連呼吸都變得難受的痛。
那一天,她十歲。狂風卷地,電閃雷鳴,暴雨滂沱,載著一家三口的小車撞到前方的拔樹倒屋,失控著向深淵沖去,接著耳邊傳來了粉身碎骨的聲音,只有自己奇跡般活了下來。
噩夢還沒有結束,從此生命里再也沒有了親情。奶奶告訴她并非父母親生,埋怨是她害死了父母。
熬過了接下來陰暗的幾年,自己最終死在了十八歲的生日那天。那日也是同樣的雷雨天。
可那天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韓亦雪一直想不起來。
只記得那日,天幕黑沉、狂風大作、電閃雷鳴,暴雨急匆匆落下,就如每一個雷暴雨天一樣。
她不知是被雷電擊中還是什么原因,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昏天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