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交加連綿已近兩個月的長安,終于迎來了好天氣。
一大早,雪停了,空中露出了久違的陽光,把灰蒙蒙的蒼穹染成了一片金色。
長青門內張燈結彩,紅氈鋪地,一派喜氣洋洋。
陸珉江換上了一身新做的錦袍,戴上了新做的金冠,在各處庭院里進進出出,聽著門人弟子、一眾賓客的賀喜聲,不時地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把樹枝上冬后殘留的枯葉都震落了不少。
自從女兒不幸去世后,他已很久沒有這么開懷大笑了。
今天,最得意的男弟子要娶最乖巧的女弟子為妻,他們夫妻又認了陳秋彥做干女兒。這些日子凌雪峰夫婦的到來,也讓他和老妻緩解了好些寂寞,他那位總是躲在屋子里以淚洗面的夫人,總算也慢慢從痛失女兒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人生,不管遇上什么災難,萬事不可回頭,總是要往前走往前看的。
有仆人來報,新娘子就快打扮好了。他的心情就變得更加愉快,期待著熱鬧的儀式快快到來。
可是,昨天正在忙忙碌碌的準備中,凌遠這個準新郎倌竟然不見了,直到夜里三更過后,才被城東得意樓的伙計送了回來,還醉得不醒人事。氣得他胡子都翹起來了,差點就要趕上去給這個臭小子狠狠兩巴掌,還是被夫人勸住了才作罷。
吉時已到,喜慶的鼓樂奏了起來。
凌遠身穿大紅吉服,精神奕奕,絲毫不帶有昨夜宿醉的頹廢。只有在喜娘把結著雙花的大紅綢帶遞給他,讓他牽著新娘子上喜堂時,他愣住了,似乎很久才聽懂了這句話。
一對新人慢慢地走了過來,陸珉江很滿意。他和陸夫人坐在了喜堂正中面向大門的主位,凌雪峰夫婦側坐相陪,這也是事先商量好了的。凌遠十二歲就到了他身邊,由他傳授武功、撫養成年,凌雪峰夫婦非常感激,所以執意要在“二拜高堂”時讓他和陸夫人先接受新人的叩拜,以報答養育授業之恩。
陸珉江看見凌遠穿戴得周正,也是個英俊的小伙子,比平里日還顯得更好看了幾分,一時高興就對陸夫人說道“你看遠兒這一打扮起來,還頗有幾分我年輕時的風采。”
陸夫人輕輕白了他一眼“你這話說的,人家的親生父親在旁邊坐著呢,叫人聽見了豈不是有誤會?
陸珉江人雖古板,卻最聽夫人話,趕緊改口道“我是說,不管他怎么打扮,也比不上我年輕時的風采。”
陸夫人輕笑道“不害臊,就你那黑臉張飛似的風采,要不是你手中這柄劍,連個媳婦也騙不到。”
陸珉江笑道“你當年不就是看中了我這柄劍,才愛上了我這個人嗎?只可惜我娶你時一無所有,連個儀式都不能給你,冷冷清清你就嫁了,這輩子總覺得對不起你。”
陸夫人笑道“老爺子,已說過許多次的話就不要再說了,大半輩子都過來了,還有什么對不起?”
陸珉江突然心里一陣感動,忍不住要握握夫人的手,卻一點也不能動,話也不能再說了。
新人已走到面前,屈膝就向他拜倒。他和陸夫人笑著頻頻點頭,心里卻不由自主浮起了一絲酸楚,朦朦朧朧中只覺得是女兒在向他磕頭。他轉頭看了陸夫人一眼,只見她滿是笑意的眼中也閃動著點點淚花。
凌遠拜過恩師、師娘,又帶著新娘子向父母磕頭。
凌雪峰笑得合不攏嘴,但韓夫人卻有一點擔心。只有她知道凌遠的心事,他心中始終未能放下那份飄逝的情感、那個遙遠的人。就連眼下這門親事,也是在她反復開導之下,被他不知拒絕了多少次之后,才終于說成的。
本來她已經絕望,打算放棄的時候,凌遠卻忽然點了頭。
韓夫人心中又是歡喜又是發愁,但愿他過了今夜,就能徹徹底底和過去一刀兩斷,去好好珍惜真正屬于他的幸福。
她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