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的老爺方崇進士出身,官至通政司左參議,年輕時與同鄉又是同年的趙瑾定下誓約,若生男女當結為兒女親家,不得反悔。誰料趙瑾在十幾年前就任江西鄉試主考官時卷入科場舞弊案,天子龍顏大怒,將趙瑾斬首棄市。趙妻帶著幼子回到浙東原籍辛苦度日,多年來與方家斷了音信。
直到趙懷睿長大成人并順利取得舉人功名后,為了準備來年的會試才重返京城,登臨了方家的大門。此時他母親已逝,清貧如洗,千里赴京盤纏耗盡,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投靠方家實是不得已之舉。
方老爺當然不想承認這樁在他看來已純屬多余的“親事”,安慰了幾句就沉下臉來趕人,這時是方家的二女兒方雪雯站了出來,力勸父親收留他,撥了一處小小的院子供他讀書,又派了一個年老婆子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當時,她做這一切并不是有什么愛慕之意,僅僅是出于對這個年輕人的同情,也看不慣父親嫌貧愛富的勢利行徑。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從未踏足過那個已有些破敗卻異常幽靜的小院,從未想過會和他有任何交集。直到一個晴朗的冬夜,她和妹妹同在月下賞花,照顧趙懷睿的王婆子突然慌慌張張地跑來說,趙公子突發急癥人事不省,老爺和大少爺知道了卻都置之不理。
她吃了一驚,趕緊吩咐巧玉去請大夫,想想還是不放心,要跟著王婆子去看一看。妹妹雪瑛輕蔑地哼了一聲,眼神里是掩飾不住的嫌惡“一個窮光蛋,死賴著住到我家來,管他做什么?就讓他自生自滅好了?!?
她顧不得去理睬妹妹的閑話,趙懷睿情況很不好,高燒暈迷,身子燙得像一塊沸碳,即使服了藥也是反反復復。她不忍離去,和王婆子一起守到半夜,情急中想起了母親用過的土辦法,就倒了一大碗涼酒,叫王婆子用帕子蘸著給他擦身子。
誰知王婆子人老卻固執,死活都不肯。她很無奈,只好紅著臉自己動手。
輕輕解開了他的衣襟,露出結實的胸膛。她不敢看,閉著眼睛一點點往下擦拭,突然他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她嚇了一跳,這才發現他腰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定是被酒精刺激到了。
她有些自責,再擦拭第二遍、第三遍時就更加仔細。就這么默默地忙了好一會兒,她終于感覺到他那可怕的熱度慢慢退了下來,呼吸也漸漸平穩,她松了一口氣。
擔心的情緒一過去,她不知怎么想到了幸虧他不是個女子,她也不是個男子,要不然她看到了他的身子,對方豈不是只有以身相許?
她正感到好笑,冷不防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背,不知何時他已醒來了,睜著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她有些慌亂,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抽不出,他的手本是松松地覆蓋著,卻在她抽回的一瞬間驟然收緊。她的臉更紅了,低下頭不敢面對他越來越灼熱的目光。
屋子里靜的像一片空曠無人的荒野,良久良久他輕聲說道“多謝二姑娘相救之恩?!?
她笑了笑“你是我家的客人,照顧是應該的,有什么可謝的呀?”
他又沉默良久,長長嘆了一聲“姑娘美麗脫俗,救苦救難,我莫非是遇到了天上的仙子么?”
他雖是勉強笑著,語聲里卻明顯帶著顫抖與緊張。她心里更慌了,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趙懷睿病好之后,不再日夜封閉足不出戶,他每日里總有一兩次閑暇時光走到方家的園子里來反正方家的老爺、少爺在家里呆不住,恨不能日日夜夜混在外面,并沒有人來斥責他。
方雪雯不敢見到他,但奇怪的是越想避開越避不開,總是很巧合地在回廊上、魚池邊、桂枝下清晨偶遇,下午再重逢。每一次他都是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道一聲“二姑娘好”,再讓到一邊微笑著目送她遠去。
見面的次數多了,隔膜在一點點被打破,有一天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