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岳搞不懂小皇帝為何要這般為難自己,但是,還是一咬牙如實地說了。
他向來討厭謊言,與人相交也總是很坦誠。
“呃……”
聽了李岳的話,小皇帝不禁一怔,旋即展顏笑了,“看來你還是很有想法的嘛!”
說著,小皇帝又話鋒一轉,“那你再來說說如今的朝廷!”
“嗯……”
李岳暗自松了口氣,稍一沉吟,“微臣遠離朝堂,并不清楚朝中之事……不過,微臣聽說近年來糧食歉收,有些州縣已經餓死了人……”
說著,李岳噴子的本性慢慢展露,全然忘了眼前這位正是當朝天子,話語之間已經有些不平之意了,“朝廷究竟如何我不知道,但大煌王朝的子民已經餓死凍死了……這不是我想要的朝廷……”
“放肆!”
李岳越說越過火,小皇帝陡然一沉,“李岳,你知不知道,就憑你這句話,朕就可以治你一個大逆之罪?”
“呃……”
李岳一驚,冷汗刷地就下來了,卻依舊硬著頭皮懟了一句,“是皇上讓微臣說的,說是微臣怎么想的就怎么說,還說先恕微臣無罪!”
“你……你這混賬!”
小皇帝一滯,憤憤地瞪著李岳,良久,卻又輕輕地嘆了口氣,“算了……想來如你這般想法的大有人在吧!要不然,徐鴻儒也不會反了……”
天啟二年,白蓮教徒徐鴻儒在景州、蘄州、鄆城一帶起義,先后攻下鄆城、鄒縣、滕縣,所部迅速發展到數萬人,雖然徐鴻儒很快便被誅殺,但他的余部退入了山區,至今還在堅持斗爭。
當然,李岳并不清楚這件事。
但是,既然已經和小皇帝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坦誠一些。
“皇上所言極是!”
李岳輕輕地附和了一句,神色凝重,“自古有言‘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朝廷都不能讓百姓吃飽穿暖,又如何能得民心呢?長此以往……”
“李岳!”
不待李岳說完,小皇帝突然又是一聲怒斥,“你這不知死活的東西!”
李岳不禁心底一寒,僵在了原地,心中懊惱所謂忠言逆耳啊,老子又不想做諍臣,根本犯不著來觸這小皇帝的霉頭啊!
“算了……”
眼見李岳僵在了原地,小皇帝突然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說的也是實話!”
說著,小皇帝靠著圍欄緩緩地坐到了吊籃里,神色有些疲憊,“朕的祖父在位四十八年,后面三十年都不曾上過朝,朕的父皇繼位不到七個月便猝然而崩,朕自幼沒了母親,小時候也不得寵,幾乎沒讀過書,更沒學習過治國之道了,繼位以來一直如履薄冰……無論遼東局勢多么緊張,無論國庫如何空虛,朕都不曾加征過百姓一分稅銀,因為,朕也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小皇帝絮絮叨叨地說著,李岳靜靜地聽著,心中卻是五味陳雜,他從未想到過那個傳聞中的木匠天子竟會有如此重的心思。
“李岳,”
小皇帝突然抬頭望了李岳一眼,“你道朕不懂你的意思嗎?只是,連年天災,朕又能如何?大煌承平兩百五十余年,確實積攢了不少財富,可那些財富都在各路藩王的府庫里,都在豪門大戶的倉房里……這些年多虧了大襠不顧臉面去折騰,才從他們的牙縫里扣出了些殘渣……”
“皇上……”
李岳只覺有些慚愧,“是微臣魯莽了!”
“無妨,”
小皇帝好似恢復了些氣力,沖李岳勉強一笑,“朕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你這人啊……其實跟大襠很像,你搞那個桂香胰子不也是沖著大戶人家的倉房去的嗎?不得不說,你這手段可比大襠的手段要高明多了,不僅不會挨罵,還能讓他們高高興興地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