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寒昭去了北朝那么久，一直沒有信件傳來，程寄書很是擔(dān)心。

正想著，就聽靈棲來報，“小姐，寒昭來信了。”

她有些無奈地搖頭苦笑，雁州姑娘表達愛意的確熱烈，但若是她們知道自己表錯了對象，會有種被戲弄的感覺，怕是會罵死她。

這無奈里又帶著諸多親切成分，這是生她養(yǎng)她，愛過痛過的故鄉(xiāng)，就算走到天涯海角，都不能割舍。

二人出了城，很快就來到雁蕩山下。

遠遠地就看見前方有一片梅林，燦爛如晚霞，驕傲炙熱盛放于清冷的冬日，大肆朝世人展示它的美。

上次在彬州梅林，程寄書所見的梅花顏色都是淡淡的，就像那人一向遺世獨立的存在一般。

而雁蕩山的梅花，紅的熱烈。

在這漫山遍野的凋敝景象里，更為楚楚動人，風(fēng)骨卓然。

宛如，程寄書的母親一般。

回想小的時候，程寄書也曾聽父親說過，母親年輕時極其愛紅裝。

她曾是塞外三州最美的兩位女子之一，北朝皇室中也曾有人愿意為之傾盡天下，想換來紅顏一笑。

聽聞顧伯伯年輕時，也是母親的追慕者。

直到母親嫁給了他的好兄弟，程寄書的父親程嘯，顧諺也聽從雙親安排，娶了一位賢良的夫人。

不過想來，顧伯伯也的確是很了解母親的，這世間上有千萬種花，對應(yīng)千萬種女人。

顧伯伯最后選了這個地方安葬母親，也是一種成全。

程寄書穿過重重梅林，來到了一座巨大的墓碑前面，墓前空地很干凈，也是靈璃命人每日來打掃的結(jié)果。

靈璃雖沒見過程夫人，都說有其女必有其母，從程寄書的言行也可推斷出，這位將軍夫人，也是有巾幗之姿，為人處世頗受世人尊重。

來到墓前，程寄書只跪著，什么話都沒有。

靈璃鼻子一酸，把臉偏過去，不忍看她。

程寄書的眼眶越發(fā)紅了，眼淚一滴滴無聲地落在梅林里。

有烈烈北風(fēng)拂過，揚起一片花海，就像母親抱著她。

這些年來，程寄書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父母親。

她沒有兄弟姐妹，沒有人可以治愈她失去血脈至親的傷感。

就算是寒昭，就算是靈璃，就算是那個人。

這是一種無聲鉆心的痛，夜夜纏繞，直到你眼淚流干，站在陰影里啞著嗓子干嚎。

該怎么說呢？從哪里說呢？

母親，阿書很好。

但話一開口，卻成了“母親，帶我走吧。”

這一聲聲的“帶我走吧”，聽得靈璃心里一直發(fā)顫，她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原來姑娘心里，是這么的苦。

程寄書平時總是一副溫和的樣子，大家都忘了，這樣的溫和背后，是一個人默默忍受，撐著所有的苦痛，哽咽在喉頭。

“姑娘，還請姑娘保重身體。”靈璃也跪下去，對程寄書拱手行禮。

程寄書只拉過她，埋在她的肩頭無聲的啜泣。

她好難啊，這樣的日子，究竟要堅持到哪天呢。

死亡并不可怕，如果死了的話，就能與父母親團聚，她愿意。

只是，誒，想到父親的尸首至今都找不到，程寄書更加傷感了。

整個梅林里，除了程寄書的哭聲，還有風(fēng)聲拂過，一聲聲像是回應(yīng)著程寄書。

斯人已逝，又當(dāng)如何呢？

足足有半個時辰，程寄書才感到有些抱歉，自己竟然沒收住感情，頃刻間都發(fā)泄出來了。

靈璃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都沒說。

沒關(guān)系的，她都懂的。

靈璃的人生不見得會更好，若非是程寄書出手相救，只怕如今她是活成別人的玩物還是被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