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政德殿內(nèi)。
堂上的少年天子臉色沉沉一言不發(fā),只冷冷看著穿囚服跪著的人。
跪著的人,正是南朝雁云軍主帥——程嘯。
五日以前,他奉命星夜趕路進(jìn)京,詔書上并沒有說所為何事。
“朕收到密信,說是雁云軍中混入北朝奸細(xì),程愛卿可知曉此事?”
新帝語氣涼薄,仿佛毒蛇吐出信子一般。
即便如此,堂下的人依舊面不改色,神色堅定從容,一聲“臣不知”鏗鏘有力。
霎時,新帝突變了個臉色。
他立馬站起來,指著程嘯怒吼。
“好得很!好得很!大逆不道的東西,你何止是不知!我看你是在牢中還沒清醒夠!冥頑不靈,你自己打開信看看,都寫了什么!”
程嘯接過那封信,封皮上的“程兄親啟”分明是北朝名將穆威所寫。
他與穆威確是舊時相識,正所謂英雄惜英雄,他們之間的情誼是多年對戰(zhàn)打出來的。
只不過各為其主,戰(zhàn)時相見依舊是對立一面。
展信讀來,前面的話語是穆威曾寫與他的問候信,但后面那些什么通敵北齊,什么計劃覆滅南朝大業(yè)這些,都不像是穆威會說的。
程嘯相信自己的判斷,但也無法解釋為什么這會是穆威的筆跡。
稍稍平復(fù)了一下心情,他看著暴怒的圣上,依舊不卑不亢。
“回陛下,臣對南朝傾付半生,對陛下一片丹心。此心忠貞,天地可鑒。至于這封信的來歷,臣不信是穆威本人所寫。”
說罷,又重重地朝新帝拜了一拜。
天啟三年,南朝內(nèi)外風(fēng)云巨變。
距新帝登基尚未滿一月,朝廷人員卻是大換血。
先從南朝帝留下的一干輔政大臣開始,若有人稍稍不合這新帝的意愿,輕則丟官,重則丟命。
在京官員無不提心吊膽,誰也不知道下一個倒霉蛋,將會是誰。
即便不在京中的官員,一旦被命運之手選中,天降橫禍也不算什么新鮮事了。
當(dāng)新帝一紙詔書傳到雁州時,這位駐守雁州二十年的大將程嘯,就這樣被單獨急召進(jìn)京。
詔書有令,不可帶一兵一卒隨行。
時逢北齊常有侵犯動向,百姓無不盼著程將軍能長護(hù)雁州一方太平。
未曾想,朝廷內(nèi)部風(fēng)雨洶涌,將軍自身恐也難保。
將軍出城的那日,十里長街站滿了雁州的將士與百姓。
程帥騎于馬上,豪邁地朝著邊上的百姓揮了揮手,神態(tài)從容不迫,仿佛只去京中赴宴一般。
至城門外,將軍留戀地再回望一眼雁州城樓。
樓上旌旗招展,有一端莊婦人,攜一十來歲的少女淚眼朦朧望著他,這便是程帥府內(nèi)家眷。
那少女身板雖小,立于風(fēng)中,無不失巾幗氣概。
她朝著城樓下的父親,重重跪拜告別。
這一跪,旁邊站立的將士,也都朝著將軍跪下。
將軍雖是鐵血男兒,見到此情此景亦是不忍。
加之旁側(cè)京中來使催促著,也不好耽擱,只能忍痛揮了揮手,揚鞭朝前走。
此時已近雁州的黃昏,少女看著遠(yuǎn)去的父親與長河落日融為一體,未曾想過,這會是最后一面。
程帥星夜趕路,原本雁州距金陵足足要五日快馬的腳程,而他只用了三日,未敢讓這位新帝久等。
即便如此,新帝也不會感念他的好。
入城那日,程帥還未來得及踏進(jìn)宮門,便被一眾侍衛(wèi)直接扣押到天牢。
天牢那地方,且不說陰暗潮濕,連飯也不能頓頓排上。
可憐他為南朝開疆拓土,鎮(zhèn)守一方。
幾十年的兢兢業(yè)業(yè),累世功勛,莫名其妙遭遇了這種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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