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
一聲聲的呼喊齊齊響起。
無數道目光落在了那手持直刀的老人身上。
與一眾老卒一般,老人年歲已過花甲,偉岸的身軀略有幾分佝僂,骨架粗大,但看著卻極為干瘦,臉上掛著深重的眼袋,給人以一種極度的憔悴和疲憊之感。
只是當老人站在那里,渾身就散發著一股如淵如海,難以揣測的氣度。
老帥哥舒!
寧西軍上下凝聚的靈魂。
這支昔年由邊軍、良家子、罪囚、逃犯所組成的寧西軍,正是在老帥哥舒強大的感召力和手腕之下,凝聚如繩,在這瀚州邊陲,扎下了根,數十年來與妖蠻和妖兵廝殺。
早在數十年前,大周朝堂隨著周太祖姜重真龍之軀漸漸凝練,就已經對寧西軍失去了支持。
武器、糧草、軍餉逐年減少,兵員青壯一個也無。
到了元靖帝尚未即位的前些年,寧西城就已經徹底未曾有來自于朝廷的一分一厘的錢糧,所有的一切,都依賴著這位老帥的苦心經營。
四十年苦心孤詣,為民戍邊,抵擋妖魔侵襲。
在場的寧西軍,不論是心懷不滿,還是有其他情緒的,面對老帥都無人敢造次,也無人敢發作。
“大帥!”
“大帥出來了!”
遠近高呼的聲音不斷響起,接著又是連片的跪倒拜服的聲音。
大帥這些年為了操持寧西軍,已許久未曾露面,有些人覺得大帥可能是年輕時受創太多,如今舊傷發作,難以理事。
又有些知道點內幕的,明白這些年大帥幾乎不是在帥府就在軍中的大營,沒日沒夜計算、統籌、規劃,為的是這寧西城數萬人的生計,為的是這寧西軍的諸多人還能吃上一口飯。
其實不論哪種,寧西軍上下早已離不開這個人。
從哥舒來到這寧西城以來,四十年間有人走有人來,有人死在浩瀚沙漠,有人被妖蠻撕扯成了碎肉,有人被妖魔當做血食,也有人堅韌如野草,掙扎著活了下來。
這一點一滴,終究是在這位從毛頭小子的少帥,到如今的老帥的手里凝聚而成。
燃燒著的軍帳和建筑,還有一簇簇的火把,火光烈烈,將帥府前的所有人都映照得清晰。
在眾人單膝點地叩拜之后,老帥更是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那雙平日里看著仿佛是枯的、暗的眸子,在掩映的火光里,仿佛一點點有了光亮,漸漸被莫名的情緒所點燃。
“我聽聞諸位同袍要尋我一個給一個交代……”
嘶啞的嗓音漸漸響起。
聲音不大,音量不高,但遠近仿佛都能聽得清晰。
寧西軍的眾多老卒在聲音響起之后,紛紛抬起頭,尤其是那些方才鼓噪最響,雙目似涌上了血色的老卒們,一個個都盯著說話的老人。
所有人仿佛都想聽一聽,這位他們敬重了一輩子,為之廝殺、奮戰、耗費了大半生光陰于此的老人,或說些什么。
“這個交代我一直是想給諸位袍澤的。”
老人慢慢的將手里的直刀收回,重新插在了腰間的刀鞘,夜風吹亂他的白色的須發,而他佝僂的身軀漸漸似站直了起來。
挺立如槍,似能撐破天地。
“你們留在這寧西城,從黑發到白發,從壯碩的老邁……”
“我知道,其中有些人不是心甘情愿留在這寧西城,是我不肯放人,不愿讓你等回去。吹風吃沙,面對那些妖蠻魔頭的日夜侵擾,有些人死了,連尸骨都找不回來。也有一些,是看得起我哥舒,愿意與我在這荒涼凋敝之地,苦捱硬熬,日復一日,沒有盡頭。”
“然而,不論哪一種……”
老人的聲音漸漸拔高了幾分,聲音似能穿金裂石,“都是我負了你等。人生數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