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莉莉”的尖叫，這個有一點點胖的和善女人愣住了，那雙平凡的棕眼睛瞪的老大。歌莫拉立刻想到，就算自己是在一個沒有戒備心的普通人家里醒來，突兀地表現(xiàn)得和原來的莉莉大不一樣也會惹人懷疑。魔女檢討著自己過分沖動的那聲嚷嚷，思緒千回百轉(zhuǎn)，編排了許多備用謊言來蒙住這個奶媽。她定定神看著這個女人，正要說出她謊言中的第一個部分，卻被對方眼睛里的淚水搞愣了。

淚水，沒有一點恐懼或悲傷含義的淚水，這女人看著她，喜極而泣，情不自禁的笑容溢滿了整張臉，讓她的眼角和嘴角堆滿皺紋。

詭異，太詭異了！歌莫拉滿腹疑慮地瞅著這個奶媽，感覺自己準(zhǔn)備的所有謊言都沒法接洽這種情況。這具身體到底是什么身份？這么大還喝奶，奶媽還動不動就對她高興到哭了起來，歌莫拉所知道的最變態(tài)的主仆關(guān)系都沒有扭曲到這種地步！

“莉莉小姐，您——”她說，“您——”

她您來您去半天，也沒您出個所以然。

歌莫拉一開始還有點擔(dān)心破綻，您了半天后心情不免急躁起來，催促道“我？”

她這一說話，這位奶媽頓時號啕大哭起來。她一邊哭，一邊拍著自己的胸脯，在那上面畫光明神的標(biāo)志。她仰起臉，做出信徒禱告的模樣，邊哭邊說“我神啊，謝謝您！我主啊，謝謝您！”接下來是一連普通人毫無力量可言的無聊的起誓，“神嗷求你實現(xiàn)我的愿望吧我一定當(dāng)個好信徒”“神嗷謝謝你實現(xiàn)我的愿望我一定當(dāng)個好信徒”，歌莫拉還是個孩子時就明白這種禱告不會帶來任何力量，只能帶來麻痹自我的虛幻的安慰。真正的祈求需要殘酷的犧牲，無論犧牲自己還是犧牲他人，犧牲必須要有祭品，鮮血，生命，靈魂，意志。神可不會平白無故降下他們的眷顧。

歌莫拉冷眼看著她面前這愚蠢的女人語無倫次地感謝神恩。這女人太過失去調(diào)理，半天也沒說明白莉莉?諾瑪爾以前到底是什么毛病。不過作為見多識廣的大法師，魔女，夜之信徒，黑暗長桌席位擁有者，披人皮的黑暗野獸，紫瞳的歌莫拉猜測，莉莉?諾瑪爾大概是個白癡。

感嘆了半天，奶媽的心情終于平復(fù)了一些，注意力從天上看不見摸不著的神轉(zhuǎn)移到床上看得見摸得著的小姐身上。她擦擦眼淚，和“莉莉”說“來，姆媽幫你換衣服，咱們?nèi)ヒ娎蠣敽头蛉恕?

她的手伸向歌莫拉的衣領(lǐng)。

魔女這次沒有把那個“不”字叫得那么夸張。

看著“莉莉”換好衣服后，這個女人用她柔軟的手臂抱起歌莫拉。雖然抗拒，但為了表現(xiàn)得像個正常的孩子，歌莫拉勉強讓她抱了。這婆娘一路上絮絮叨叨。“莉莉真棒”“莉莉真聰明”“莉莉居然不用學(xué)都能穿衣服”。這間屋子并不大，走出去是狹窄的走廊，沒幾步就是樓梯，看起來真的不是貴族。這個奶媽樓梯下了半截，就喜出望外地扯開嗓子喊著“老爺！夫人！神的恩惠降到家里了——莉莉小姐開口說話了！！！”

接下來歌莫拉經(jīng)受了生平以來最多的觸碰。擁抱，親吻，她嘗過了每一條手臂，每一片嘴唇的滋味。這家所有人都來抱她，親她，然后像奶媽一開始做的那樣感謝神。

他們都是群不知道神不需要感激的普通人。

這應(yīng)該是個普通但富裕的家，男主人諾瑪爾先生一副精明強干的模樣，雖然那張面孔上已經(jīng)開始露出老態(tài)，仍能窺探出他年輕時英俊的姿容來，不會魔法的普通人總是很快的衰敗，很快地死去，像草一樣只有短暫的青春。女主人諾瑪爾夫人更為平庸，長得也說不上好看，言辭舉止也說不上受過多少教育，倒是很溫柔，抱“莉莉”的時候小心翼翼，沒其他人用力，好像她的女兒是個易碎品。還有一個男孩，不知道是“莉莉”的哥哥還是弟弟，長得和“莉莉”差不多高，一嘴漏風(fēng)牙，親得“莉莉”滿臉都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