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深諳生存鐵一般堅固的戒律永遠不要依賴上自己以外的人。她憑著一顆冰冷的,從不撤防的心走到今天,此后也將繼續走下去。
坎德這個她最不好操縱拿捏的人決定去當兩個地位更高,更有天賦,將來對他幫助更大的貴族子女的老師,為此而要拋下這個空有神跡之名的普通女孩——情況是對她有利的。對,就是這樣,沒錯,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為它竊喜。莉莉·諾瑪爾應該失落,歌莫拉應該竊喜。
“所以,你會走嗎,莉莉?”身邊這個傻乎乎的小孩還在問傻乎乎的問題。好像情況是看他姊妹的意思決定似的,如果莉莉回答走,她就能跟坎德一起走。
那么,按照人設,莉莉應該怎么回答呢?
“我不知道,”她對安東尼說,“我剛剛才知道……我得……思考一下。”
男孩的嘴癟下去。他垂下頭,把視線落在這只漂亮,天真,無辜,好像對他們的煩惱一無所知的小貓身上。它一副享受的樣子,對他的撫摸很受用。
“希娜說她有時候有點怕你,”安東尼又說,“自從……自從神的奇跡出現之后……”
歌莫拉警覺起來。
“是嗎,”她對莉莉的弟弟說,“一個有智力的孩子的確比一個白癡更不好應付。”
“不,”安東尼說,“希娜不是那個意思……曾經的你雖然不能理解我們是誰,但你是愛我們的……”
愛,這個字眼突兀又可笑,荒唐又離奇。愛?一個白癡能怎樣愛別人?歌莫拉甚至不會說瘟疫愛她——一個智力有限的動物,它對你即便有再多的依戀,那只是軟弱者對它庇護者的依賴,而不是什么愛。小白癡和小貓會依賴任何一個給她吃喝的人。人們談起這種基于利害關系上的依賴和需要,卻要賦予一種超乎利害關系的感情聯系——愛。宏偉的字眼,和美德這個詞一樣宏偉而絢爛。光輝之下空無一物。
少談這些絢爛的字眼,你就能更少地被這字眼的光輝騙住眼睛。少談點愛。
但是歌莫拉現在不可以不談。
“我現在也很愛你們,”她強忍著不耐煩說,“你為我沒有斬釘截鐵告訴你,我不愿意跟隨坎德老師離開而怪我嗎?可我也敬愛坎德大人啊,如果我斬釘截鐵告訴你我不愿離開,我對坎德大人的敬愛又算什么?”
男孩被問住了。他的手指僵著,頭抬起來,對歌莫拉搖頭,又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他又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安東尼別過視線,良久,問“你是敬愛坎德大人,還是喜歡魔法?”
魔女一驚,這小孩竟能問出個好問題。
“希娜覺得你變了一個人,”安東尼接著說出更令魔女吃驚的話,“你變成了一個像從傳奇故事里走出來的主人公,天資聰穎,天賦異稟,對魔法有那么強烈的興趣,刻苦鉆研,你肯定會前途無量,鑄造傳奇,成為英雄,只是……你不再是我們的莉莉了……”
歌莫拉的手焦慮地握緊。瘟疫用她那雙翠綠的眼睛凝視她,張開嘴,輕輕地叫著。
在魔女想出什么安撫的計策前,她聽見莉莉的弟弟非常篤定地告訴她“可是,我知道,你是。你就是我的姐姐,莉莉,如果你從一開始就健康,你就是這個樣子,莉莉,我知道,因為我是你的兄弟,我知道你沒有變成另外一個人。”
魔女的手指松開,莉莉的弟弟沒有懷疑她。但是接著,她又想既然如此,這男孩說這些是為了抱怨什么,要求什么呢?
“我本來是這么想的……”安東尼很快讓歌莫拉得到答案,“可是……直到我今天聽說了這件事,我想莉莉會毫不猶豫地跟坎德大人走,好幾年再也不到她了嗎?”這男孩用那雙相似顏色的藍眼睛定定地看著她。男孩問他的姊妹“不學魔法,就會被姐姐拋下嗎?”
是的。
就算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