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自己在失去一切,包括生命。他的心口有一個洞,一切正從那里流失出去。一開始他還能感覺到痛,感覺到四周的嘈雜,后來他就什么也聽不見了。
他知道治療失敗了,他得到了那占五成幾率的死的結果,他要死了。
騎士在紛繁的回憶中行走,重新經歷他地人生。他站在神殿地大堂里,那個渾身漆黑的男人帶著十足的輕蔑與壓力注視著他。弱者,敗者,龍地眼神無聲地對他說道,毫無阻礙地張開翅膀飛走了。建筑在一瞬間崩塌,他在無盡的虛空跌落。
他站在伏泰格朗的主城里,忘了自己怎么來的,為什么在這。他向前走,遇到的每個人都認識他,敬仰他,向他微笑,和他打招呼。他也向他們打招呼。他走過他們,沒有停留,知道他們還會有新的崇敬的人,保護他們的人。
他漸漸走出城鎮,漸漸忘了那些笑臉。他來到一個莊園,一對年輕的孿生兄妹為他的到來歡呼雀躍。他們叫他老師,傾聽他的每一句話。他知道他們有時候偷偷交換身份來上課,但從不點破。他揮別他們,祝福他們,接著忘了他們。
他騎上馬,沿著曠野飛奔。他來到那片所有光明信徒都視為神圣的土地——去增添典禮的威儀。那被奉為所有信徒之宗的首司像父親那樣拍著他的肩膀,告訴他:好好活著,神讓你僥幸生還,必然不是讓你拿這條命去拼那渺茫的取回力量的機會,在戰場之外,你也可以追隨我神。
戰場——他被提示到這個詞,于是,他跌進了戰場。一個絕望的戰場,四周沒有一個同伴,魔物窮追不舍,源源不斷。他從日落奮戰到黎明,從黎明奮戰到日落,不眠不休,七天七夜。被黑暗污染的血沿著他的傷口滲進了他的身體。那血帶著力量,帶著詛咒,令他神的賦予他的眷顧便成了對他的酷刑。
在詛咒結成的那一刻,他的同伴到了。
他失去意識,睜開眼睛。賽羅姆·坎德覺得自己忘了很多東西,但所幸那些重要的事情都還記得。他披上繡著裁決所徽章的紅袍,掛上佩劍,騎上戰馬。阿貝爾和他的老師就在那里等他,還有很多很多年輕的騎士,他們出發,都相信自己將來會成為偉大的光明騎士,攻克黑暗,實現偉業……很多人死了……很多很多人……老師……
他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往上攀爬,終于,月亮穿過烏云,照亮了他四周的環境。他爬上屋頂,這才看清他周圍還有一個人:與他同吃同住的同門,名叫阿貝爾的男孩,那只偏淺的眼珠顯得瞳孔格外清晰漆黑。他們坐在屋頂上,抬頭看著冷冰冰的月亮,手臂上的鞭傷正在隱隱作痛。但能夠感到疼說明還活著。他想,不知道莉莉現在……
莉莉!男孩驚悚地跳起來,才發現自己身后一直跟著一個身影。他轉過身來面對她。他們站在曠野上,天地之間只有他們兩個,一個男孩,一個女孩,一個金發,一個黑發,正如傳說中天地伊始,萬物方生時的最初的人類,沒有同類,沒有族群,沒有庇護他們的長親,只有他們彼此。他感到恐懼,眼淚沿著面頰留下來。而她的反應則是:抓住他的手。
她向他笑。他于是不哭了,不怕了。他知道當他們往前走時,他永遠不是一個人走,莉莉永遠會……
她松開了手,消失了。
太陽從原野中落下,一無所有的黑暗吞沒了賽羅姆,把他也變成一無所有。
世間再也沒有坎德騎士,他死了。
“抽完吧。”阿貝爾·米恩說。
他沒有聽到回答,呼嘯的鞭聲代替了行刑官的回答。作為裁決所的統領者,阿貝爾·米恩是個善于把玩痛苦施予折磨的人。就算如此,當被鹽水浸過的鞭子落在剛剛綻開的傷口上時,他仍舊無法維持他的坦然。他不住地緊繃住他的肌肉,并為鞭子下一次落下的時刻情不自禁地感到恐懼。當所有數目都執行完畢后,米恩已經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