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幾個雖說同在一個院子里住,可黃鴻熠回來的這兩天被柳韻琴拉著一道往寺里給黃廷承做功德,又跟著拜訪了幾家親眷,總算在回來的第四天夜里空了下來。
他邀了黃鴻煊,倆人一起走進了黃鴻燁的書房。
眼前的黃鴻燁,看上去是那樣憔悴無力,臉上流露著失魂落魄的沮喪神情,眼睛里完全沒有了從前的光芒。
黃鴻熠心頭一酸,脫口叫了一聲“大哥”,便疾步走了近前。
“大哥,我回來了…”黃鴻熠拉住黃鴻燁道。
“鴻熠…”黃鴻燁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黃鴻熠看著他呆滯的眼神,心疼道:“大哥,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我想父親他也不愿意看到你現在的模樣。”
“父親必然不會再想看到我…”黃鴻燁幽幽地嘆了口氣,“我是害死父親的罪魁禍首,父親不會原諒我,而我,更不能原諒自己…”
黃鴻熠臉上現出了為難的樣子,他未料到自己的勸辭反倒刺中了黃鴻燁的痛處。
“三哥,我們先坐下來,再陪大哥說話。”黃鴻煊見他這個模樣,連忙接過話,“你這么多年沒回來,給我們講講這些年在法蘭西的見聞吧!”
黃鴻熠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我幾乎游歷了歐洲所有的國家,它們那里蓬勃發展的革命思想,已經對政治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俄國的革命者推翻了羅曼諾王朝,他們建立了蘇維埃政府,那是一個代表了廣大人民意愿的政府。”
“這個我倒是聽宥崇哥提過…三哥,都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現在算是信了。人只要有信念在,再難的事情也是能做到的。”黃鴻煊道。
“是啊,只要有信念,什么樣的困境都能跨過,什么樣的難事都能解決。”黃鴻熠又望向黃鴻燁,“大哥,沒有什么事情是過不去的,我和鴻燦、鴻煊都會和你在一起!”
“是的,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黃鴻煊靠近他們兩個,“五哥今天在診所有手術,改天我們兄弟四個一起痛痛快快喝一場。”
“有多少年我們幾個沒在一起喝過酒了?”黃鴻熠輕輕搡了一下黃鴻煊,“我走的時候你還沒結婚,現在也是做了父親的人了。”
“做了父親,也可以賴著你和大哥一起喝酒的…”黃鴻煊撓了撓頭,“現在你回來了,我們又可以像從前那樣常常在一起聊天講話了。”
“在外面的這幾年,我會常常想起我們小時候的事情…現在好了,我們又聚到了一起。”黃鴻熠道。
“是啊,那時候你和大哥常常會帶了我同五哥一道往西湖泛舟,還會帶著往清河坊去吃各種美食。”黃鴻煊有心活躍氣氛。
“你那時候就是個小毛孩子,”黃鴻熠調侃他,“我與大哥出門只要被你曉得,就像個跟屁蟲似的纏著。”
“三哥你還好意思說,”黃鴻煊也回憶起來,“每次你都嫌我麻煩,還是大哥待我好,總會樂意帶上我。”
“那還不是因為你貪嘴,見什么要吃什么,可一回到家又腸胃不適,害得我和大哥總被母親訓斥。”黃鴻熠道。
“我那時候不是還小嗎?見什么都稀罕…”黃鴻煊摸了摸后脖頸,有些難為情道。
“對,你呀,是見什么都稀罕…”黃鴻熠笑起來,“大哥結婚前往大嫂家拉嫁妝,你瞧見大嫂小內侄手里的陀螺都要借來玩一玩…”
“我的生活不該被回憶,它是該被唾罵與詛咒的!”黃鴻燁忽然大聲吼了起來。
黃鴻熠與黃鴻煊一時怔住,驚訝地望著他。只見他拼命抓著自己的頭發,眼神里充滿了憂郁與悲傷。
屋子里死一般的沉寂。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都不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