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沖一番話,并沒有令簡清心里好受一些。
因為趙棣,簡清現(xiàn)在對父親有了些了解,同樣是愿意獻身于事業(yè)的人,立志于為百姓掌正義,清訴冤,簡清自認做不到父親這樣為了家人的性命與安危,而放棄自己的志向,屈從于權(quán)貴。
夜里,躺在炕上,簡清很想對弟弟說,如果明天夫子因為她而給弟弟穿小鞋的話,讓弟弟不要與夫子計較。但看著弟弟稚嫩的臉,簡清說不出來,她摟著弟弟,忍不住想,如果在李銘家查案的時候,稍微那么客氣委婉一些,是不是就會好些?
還沒等簡清想明白,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窗外還沒有一線天光,門被拍得震山一樣響,簡清從被窩里爬起來,邊撿起炕頭的羊皮襖裹上,邊喊道,“誰啊?”
“簡清,快點起來,出事了!”
是王虎的聲音,簡清的腦子一下子就清醒了,她邊穿衣服,邊聽到周參在問,“王虎兄弟,出什么事了?這天還沒有亮呢。”
“李實家的母老虎死了!”
簡清抽掉門閂,咯吱一下就把門打開了,“你說什么?李張氏她死了?怎么死的?”
“難產(chǎn),半夜發(fā)動了,孩子生不下來,把人也憋死了。”
崔氏起來了,站在簡清身后聽了這話,催她,“你趕緊去看看,娘來關(guān)門!”
簡清邊走,邊把頭發(fā)在頭頂攏了一下,帶了個布巾就和王虎一起出了門。周參沒有回去,他既然知道了這事,就要去看個究竟,點了一盞燈籠,走在前頭,給二人照亮。
簡清看著周參的背影,青年高大,身形板直,因為性格老實本分,在弄玉樓那種地方經(jīng)常被人欺負。但他隱忍從不和人計較,這大約還是與他曾經(jīng)的生長經(jīng)歷有關(guān)。
聽說周參的父親在世時,周家小有余資。周參還曾上過學堂,雖不是讀書的料,但他父親非堅持讓他讀。別人讀書都為科考,唯獨周參是奔著多認識幾個字去上學的。
略走神,簡清就問起了李張氏的死。
“我也不知道,牛二哥去喊我,讓我通知簡清你,說是亥時末發(fā)動的,挺倉促的,家里沒有什么準備。他們家婆子說以前生過幾胎,也給人接過生,原先也準備由她家婆子接生,誰知,孩子一直下不來,驚動挺大,把隔壁左右都驚醒了,折騰了快三個時辰,寅時時分,就斷了氣,臨死前,孩子也下來了,可惜是個死胎。”
此時是卯時初,天還未亮。
“誰報的案?”
“李家的婆子。聽牛二哥說,來的時候身都是些血,嚇死人了!”
街上,一陣風卷起,王虎感到身一寒,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他哆哆嗦嗦地問道,“簡清,你說李家怎么回事,這么邪門,這算是滿門都死光了吧?難道,他們家祖上做過什么缺德事不成?”
“是不是報應(yīng),我不知道。不過,究竟怎么回事,要去看了才知道。”簡清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小門寒戶,沒有那么多講究,李張氏發(fā)動的時候就在次間的臥房里生,門窗還沒有打開,簡清推門進去,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王虎跟在簡清的身后,無防備,被熏得往后一倒,差點暈過去了。
李家的房子坐南面北,一張簡單的填漆床頭朝西貼墻放著,南面一扇小門,通向后邊的一件小房,搭建在后院,用于更衣沐浴。
床簾帳子部都掛起來了,床上已經(jīng)被血浸透過了一遍,腳踏上放著盆,大半盆血水,邊上一個青竹燭臺,一把生了銹的鐵剪,這讓簡清不寒而栗。
如果生孩子這種條件,死亡率得有多高啊!
一床被子蓋在一大一小兩人身上,簡清戴上了布質(zhì)的手套,將被子揭開。血腥味更加濃了,直沖腦門,能把人熏過去。
剛出生的嬰兒在李張氏的兩腿之間,頭頂處,一大片血已經(jīng)凝固在了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