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傅玄毅答道:“他又不是藩王,非得鎮守在一地不可。既來了地方,自然也要服從上官的安排了。”
說到后一句話,語氣里不免有了些別的意味。
林鈺一聽就明白了。
果然,不想這位總兵大人呆在甘州的人,那可真是太多了。畢竟那些人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個藩王,誰還舍得把這塊西北難得的富庶之地拱手讓給旁人呢?
至于這位甘州總兵,若是真敢去質詢,一句要服從戰事調度就可以把他打發了,哪怕就是告到朝廷那里,這邊再以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可以交差了。
畢竟而今朝廷式微,內里又是多有混亂,只要這些邊疆大將們不讓外敵打進來,其他的事情,恐怕就是睜只眼閉只眼了。
所以這次戰事以后,這位馮總兵,恐怕都將只是名義上的甘州總兵,而實際上都只會駐守在荒涼孤僻的河西西段了。
河西之地地形狹長,又多年飽受戰火摧殘,再加上地勢地貌氣候等原因,能稱得上富庶熱鬧的地方基本上都集中在中段和東段,至于更廣闊遼遠的西段,則是地廣人稀,相對貧瘠孤寂得多了。
不過林鈺仔細想了想,以王府如今的處境,傅玄毅如果真的帶著護衛軍們去西面發展,遠離甘州這些人的勢力范圍,倒也不失為一條良計。
不過林鈺心中還是有一點顧慮,于是立馬便問了出來,“那馮總兵那邊都答應了?不過他能有辦法把你們都帶過去嗎?”
這不是明擺著與宋申搶人嗎?尤其是這位馮總兵在此地可謂是全無根基,有法子搶得過這位在甘州經營了十幾年的都指揮使嗎?
傅玄毅聞言倒是沒有絲毫的憂慮,依舊一臉淡然,甚至嘴角還隱隱現出了一抹笑意,“那就是馮總兵的事情了。反正我都這樣要主動上去幫他了,他若是連這點能耐都沒有,那這個人還值得我去幫嗎?”
林鈺聽了這話也是一笑,說的也是。
不過很快她的笑容又淡了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上的茶盞,慢慢開口道:“表哥,對不起,這次是真的給你添麻煩了。”
宋申一向與丁家走得極近,她不相信這次對方突然朝著王府發難,里面難道就沒有丁家的推波助瀾?
難怪這些日子他們一直對自己這邊的動靜不聞不問,原來是早就有了對策。
他們應該壓根兒就沒有把自己這個小丫頭片子放在眼里,想著只要把她背后依靠的王府對付了就可以了。
這的確也是個事實。
再說而今的肅王府,除了明面上的親王府名頭,手中唯一能夠稱得上倚仗的,就只有先肅王留下的那支護衛軍了。
若把如今的傅玄毅比做那展翅待飛的雛鷹,那護衛軍就是這雛鷹的一對羽翼,倘若此時真的被人強行翦除了,那哪怕這雛鷹生來再矯健,一時也是難以再振翅高飛了。
要真是那副場景,林鈺光是想想,就覺得心中難受已極,可她沒有想到,她這話才剛說出口,對方給她的答復卻是——
“以后不要再跟我說這樣的話了,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更沒有對不起王府,以前是,以后也是。”
林鈺驀地抬起頭來,雙眼下意識地望向了他。
眼前的傅玄毅同樣眸光正正地朝她看了過來,四目相對之下,那雙往日里一直明銳深邃的鳳眼里,此刻滿滿的都是堅定、包容、耐心與溫和,兩世加起來,林鈺從來沒有被一個男子這樣專注地注視過,也從來沒有聽別人和她說過這樣的話。
你沒有對不起我,以后也不會有。
這樣的包容與信任,從來沒有過。
哪怕就是她上一世的夫君,曾經她寄予了無限希望的那個男人,最后也終究是信不過她,拋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