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俄尼索斯手里永遠離不開兩樣東西:銀盾,還有葡萄酒,這做派和他的名字很搭配——這是酒神的尊諱,也是一個爛大街的希臘人名。
作為大宛希臘裔雇傭兵的隊長,狄俄尼索斯戴著有一頂擦得反光的色雷斯式青銅盔,手持三尺直徑的巨大圓盾,另一手拿著長矛,腰上別著短劍。他的胸、腹被厚重的甲胄包裹,腰部以下是散開的金屬或皮制戰(zhàn)裙,腿上還有明光閃閃的護脛。
過去這是馬其頓重裝步兵的標配,如今卻只有寥寥幾人能擁有,三百多名士兵大多穿戴著斯基泰式的鱗甲,甚至有無甲的,腳踩涼鞋,分布在大宛西墻上,警惕著城外漢軍的一舉一動。
他們唯一堅持傳承的,只有代代相繼的鍍銀盾牌,有的暗淡有的明亮,人數也只能湊夠一個小方陣的十分之一,但當舉起來站成一排時,仍是一個整體。
這群人稱自己為“最后的銀盾兵”,據說他們的祖先乃是亞歷山大麾下的老兵,跟著亞帝遠征波斯,南下埃及,東去印度。而在亞帝死后,銀盾老兵們又參加了第二次繼業(yè)者戰(zhàn)爭,曾在波斯的戰(zhàn)場上沖對手,安提柯手下小崽子們怒吼:
“愚昧的小子們,你們敢對那些隨亞歷山大征服世界的父輩動手嗎?”
答案是敢。
即便對方被這句話攪得士氣大減,即便年過五六旬的銀盾老兵戰(zhàn)斗力驚人,他們還是輸了戰(zhàn)爭。也有傳說說,銀盾老兵們?yōu)榱吮粩橙寺幼叩膽?zhàn)利品——他們三十年戰(zhàn)爭積累的財富,主動出賣了自己的指揮官。在銀盾老兵們看來,比起虛無縹緲的王室和死去的亞歷山大大帝,金錢更為令他們珍重。
不論事實如何,戰(zhàn)后他們都被安提柯派遣到東方邊境阿拉霍西亞那(阿富汗東南部),執(zhí)行對付蠻族的危險任務,自生自滅。
到了第四次繼業(yè)者之戰(zhàn)時,控制波斯的塞琉古重新建立了銀盾兵的番號,但那已是頂了個名頭的冒充者,真正的銀盾老兵的后代,永遠留在了東方,業(yè)已獨立的巴克特里亞。
直到巴克特里亞被大月氏和塞人入侵,這群人帶著部分希臘后裔來到大宛請求容身。在此地,他們重新拿起祖先的盾牌,成了雇傭兵,并在四十年前李廣利攻宛時大顯身手,幫大宛守住了內城。
“這次也一樣。”
狄俄尼索斯如此向他的岳父大宛王夸口,而他們也確實擁有一種守城的強力武器。
倒不是弩炮,這群希臘后裔離開本土太久太久,他們的衣著飲食還在大夏時代就與巴克特里亞土著同化了,連語言文字都開始與繼業(yè)者諸國不同。大夏滅亡后,一百多年顛沛流離讓他們失去了更多東西,歷史細節(jié)漸漸遺忘,甚至是連對希臘諸神的信仰都被拋棄,技術更是退化得不行,曾在亞帝軍中被使用過的,較為精密的弩炮已經無人會造。
但更簡單些的扭力投石車,倒還有幾架,只是比兩百多年前又粗陋退化了不少。
與中原在戰(zhàn)國時代發(fā)明的杠桿拋石武器“飛石”原理不同,希臘人的投石車利用的是螺旋狀緊緊盤曲的巨型筋腱絞索的扭力。
這種小型投石車被放置在大宛西城墻上,由銀盾兵們親自看著,旁邊擺放著成人拳頭大小的石彈丸。
在漢軍出動士兵來試探時,投石機的兩側各有四個年輕士兵絞動桿臂,讓絞索緊緊扭在一塊,直到幾乎把桿臂拉成與地平齊為止,另一人立刻將石彈丸放在桿的頂端的“勺子”里,當猛地松開絞盤繩索時,桿臂被釋放以后,向上彈起,從擲彈帶中將石彈奮力擲出!
狄俄尼索斯目送石彈遠去,理論上,投石機的射程是超過弓箭的,最遠能將半塔侖特(古希臘重量單位,約合26千克)重的石彈拋出200碼(1碼0.9144米)開外,若是在人群里集中目標,哪怕戴著鐵胄,也足以砸得敵人腦袋開花。
雖然拋石機擲空了,但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