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犁城主名叫卡熱汗,他是渠犁王之弟,與賴丹有過一段共同當人質,并一起追求龜茲公主被拒絕的傷心經歷。
但卡熱汗之所以選擇投降漢軍,倒不是因為他與賴丹有舔狗之交,而是因為賴丹對他說的三句話。
“尉犁西鄰的輪臺城,也曾強盛一時,人數十倍于渠犁城,在妄敢抵抗大漢后,如今安在?”
“漢軍已占樓蘭,取渠犁志在必得,不日將有大軍抵達。”
“我以護樓蘭以西使者校尉身份擔保,只要投降大漢,你,便是未來的尉犁王。”
威逼利誘之下,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自家兄長,但卡熱汗還是干脆地投降了。
往好處想,最后不論漢和匈奴誰贏得西域,尉犁都不至于和輪臺一樣亡國。
于是便讓人騰出屋舍,邀請漢軍入城駐扎。
不過也就賴丹和兩百漢軍入駐渠犁,其余人卻在北面的鐵門隘口扎營,阻擋匈奴和尉犁援軍南下。
到了次日,傅介子回來了,要卡熱汗征集城內所有丁壯,去幫漢軍干活。
尉犁人乘著漢軍離開此地,來渠犁居住不過十多年,人口千四百八十,丁壯三四百而已,這下全被卡熱汗驅趕出城。
夏歷十一月中旬的渠犁,早晨氣溫已至零下,也就白天還暖和點,渠犁人衣著并不厚實,在漢軍威脅下,扛著自帶的農具、木斗,趕著牛馬,哆哆嗦嗦往北走了十多里,來到鐵門附近。
負責此地的年輕漢吏倒是儒雅隨和,他和顏悅色地與渠犁人們說話,告訴他們要做的事,就是。
“運送沙子進鐵門隘口。”
西域什么最多?答案是沙子。
雖然渠犁土地肥沃,桑弘羊認為“可灌田五千畝”,但往南百多里,就是廣袤的塔克拉瑪干,風沙被吹來是常有的事。也形成了一些小沙窩,在接近鐵門兩三里的地方,便有這樣一片,要沙那不有的是?
于是渠犁人便熱火朝天地干了起來,鏟沙的鏟沙,裝土的裝土,用牛馬拉的車一車車運到鐵門隘口處。再由人力用木桶和簸箕扛過去,倒在漢軍連夜裝釘好的版筑木板里。
而奚充國則帶著士卒攜帶強弩,守在北面數里外的大巖崗,阻攔匈奴人南下。
干活的間隙,渠犁人還發現,漢軍在峽谷里還豎立起一些器械,上下配合,不斷從深澗里,尚未凍結的孔雀河里提水上來。
他們知道,這是漢地的轆轤,用于井上汲水。西域原本不知打井,二十年前才被漢人傳入,渠犁城最方便的就是有許多口井,取之不竭。
而好不容易用沙子將版筑填滿,沒過了作為支架的胡楊樹干,按照漢地筑城的法子,應該大伙站在上面齊心協力,手持木棒夯筑。
哪怕是渠犁本地的法子,也是要摻一層芨芨草、紅柳枝后,眾人上去蹦蹦跳跳踩一踩,連續蹦上五六天,將沙土踩得嚴嚴實實,一段城墻才算筑好。
可那姓任的年輕漢吏偏不。
而是在即將入夜的時候,天上飄飄灑灑落下雪花時,哈哈大笑一陣后,讓漢軍將從孔雀河拎上來的水,一點點澆在沙土上!
……
天色剛剛大亮,隨著昨夜一場小雪,氣溫越發寒冷起來。
在鐵門以北十余里處的峽谷中,有個名叫紫泥泉的地方,地方比較寬敞,扎滿了氈帳,干牛糞燃燒的營火冉冉升起,人們三三兩兩擠在一起取暖。
“僮仆都尉,漢軍被逼退了!”
陰著臉等待許久的僮仆都尉醍醐阿達終于聽到了這個好消息。
“走!”
醍醐阿達立刻讓匈奴人吆喝起來,催促縮著擠在一起的尉犁人、焉耆人、危須人起身,準備乘著天色大亮向南推進,去拆毀漢軍正在夯筑的關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