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還好解決,百多頭陸續沖過來就麻煩了,疾馳的牛群如同一股洪流,將前排的尉犁、焉耆陣列沖得七零八落,或將人一角挑下懸崖,或踐踏在腳下踩得半死。
鐵門關外本就狹窄,牛群的殺傷力被發揮到了最大,而在亂了半刻,將牛殺死得差不多時,才發現鐵門關內的漢軍,已乘此機會陸續出來,在關下列好了陣。
那是一個由三百人組成的方陣,二十人一排,十五人一列。
士兵們在素色曲裾衣外,還套著黑色的短鐵甲,額前纏著褐色巾幘,腳踩麻履。
兵種為長兵、刀盾、材官弩手。靠前的人舉著卜字戟和丈余長矛,唯獨孫十萬扛著戈。
其后方則是一手持朱漆干盾,一手持環首刀的甲士,韓敢當亦在其中。
左右空隙充斥著身穿輕便裝束的弩兵,這方便他們尋找有利位置發弩。
而站在隊伍最前方的奚充國更是武裝到了牙齒,他身穿魚鱗襦鎧,頭上戴鐵鞮瞀,保護了大半張臉,腳踩高幫皮鞮,手持握著雙手用的長劍。
隨著他大聲吆喝,眾人開始緩緩向前移動。
位于雙方之間零星的牛有時也會向西奔來,卻被那放平的長矛戟嚇到,于是又調頭沖向稀稀拉拉的焉耆人——連畜生都看得出來哪邊對自己更有威脅。
徹底代入“運籌帷幄”這一人設的任弘沒有參戰,只負責鼓點和旗號。
“其牛震駭前奔,敵軍必亂,可以趁之。”
他捋著袖子敲鼓時道“火牛其實只是嚇唬人的镴矛頭,真正能破敵的,還是要靠我大漢甲士的鐵壁堅陣!”
……
“咚咚咚,咚咚咚。”
漢軍士卒們緊跟城頭的鼓點,先是慢走,然后快走,最后是小跑!
看著越來越近的漢軍甲陣,不止是尉犁人、焉耆人、危須人,連在后督戰的匈奴人也面露驚恐。他們本就稀疏的陣列被群牛沖得一團糟,毫無戰心,除了幾個匈奴人下意識地朝遠處放箭外,其余開始慢慢向后退卻。
在他們眼里,漢軍,比火牛恐怖多了!
可道路狹窄,你推我攮,撤退的速度極慢,而漢軍就簡單多了,他們只需要盯著前方的敵人沖,甚至不需要格斗,只需要一個挨著一個,踩著袍澤的腳印,徑直向前推進。
當雙方接觸時,戰局是一邊倒的。
先是數十根弩箭呼嘯著飛出,朝著數十步外的胡兵射去,幾乎沒有任何防護的他們立刻倒下一片,像被鐮刀砍倒的麥子。
緊隨其后的是鋒利的鐵矛戟徑直扎了過來,借助著沖力,在胡人身上捅出一個個血孔,又無情抽回,發亮的矛尖染成紅色,然后再次向前猛刺!
孫百萬也持新到手的長戈不斷猛啄,一下又一下,好似刨地。
韓敢當舉著盾,手里的環首刀卻總是夠不到人,嚷嚷著前面的袍澤給自己留點。
胡人更加慌亂了,這狹窄的地形,人多也占不到任何便宜,再無人徒勞抵抗,只知調頭逃竄。
他們也成了尾巴被點著火的牛,滿目驚恐,朝著數里外的營地潰敗。
鐵門關的鼓點變得急促,仿佛在喊著“向前向前向前!”
慌亂中,不斷有人或自愿或被迫跳下懸崖,有人被長矛刺穿,成排倒下,哀嚎不止。前排的漢軍甲士從其身上跨過踩過,后面的刀盾手則抽空補上一刀,結束了他們的痛苦。
從任弘和劉瑤光的角度,便只能見到,三百漢軍如同趕著牛,趕著羊,將兩千敵軍往東攆,一路留下無數尸骸,直到其營地前。
漢軍陣列里沒有人停下,從奚充國到普通士卒,都堅信一點三百人不止能攆著兩千人走,三百人,甚至能全殲五千人!
只要向前,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