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在弓盧水畔的驢背草原上,叔父與我開弓追逐獵物的快樂,事后你送給我了一把弓,我至今還留著它,時常使用。”
日逐王向右谷蠡王展示了那把長梢角弓,雖然弦換過幾根,但因為保養得好,依然嶄新。
“我還贈了你一個美婢給我,讓你成了男人。”右谷蠡王哈哈大笑,他與先賢撣關系是很不錯的。
在對過去的追憶中,右谷蠡王的警惕心完全放下了,欣然接受了侄兒的邀請,坐在河邊的氈帳里,吃著烤熟的魚兒,喝著先賢撣帶來的葡萄酒。
十多年前,正是匈奴連續戰勝漢軍,恢復國力的時期,單于庭還位于彎彎曲曲的弓盧水(克魯倫河)邊上。
在漢人想象中,漠北一定十分荒涼苦寒,可實際上,那卻是一片富饒的沃土,春夏之交時,草原上便會綴滿鮮花,斑駁繽紛。一直持續到月中旬,以后便有酷熱的風掠過草原,一掃滿地的碧綠,整個草原頓時一片枯黃。
西邊的姑衍山(博格多兀拉山)長滿稠密的針葉林,樺樹和山楊,這片森林被認為是神靈的居所,被匈奴人視為“圣山”。
匈奴單于的王庭金帳就設在山下黑林空地上,祭祖的龍城離此也不遠。
只可惜,自從九年前爭奪單于位失敗后,右谷蠡王就再也沒去過那了,倒是日逐王先賢撣,隔兩三年會去一次,聽說和單于庭的執政大臣郝宿王關系還不錯。
“我才是天地所生日月所置的正統大單于。”
右谷蠡王有些醉了,又開始了他每次與日逐王飲宴必說的抱怨。
“狐鹿姑單于臨死前要傳位給我,只恨衛律與顓渠閼氏密謀,匿單于死,詐矯單于令,立了顓渠閼氏之子壺衍鞮。”
“他是篡位者,也活該壺衍鞮生不出子嗣,此乃天意!所以我也不是背叛,而是將本屬于我的單于之位,搶回來!”
右谷蠡王醉眼惺忪地指著日逐王“先賢撣,等事成之后,我為西單于,讓你做右賢王,繼我之位!”
先賢撣卻只是一笑“即不幸死,傳之于我?當年我父也是如此與狐鹿姑單于約定的,然后等他一死,我就被遷到西域來做了日逐王。”
右谷蠡王不高興了“你不信?來,你我再飲血酒起誓!”
“酒沒了。”
先賢撣卻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叔父少待,我去取些酒來。”
右谷蠡王坐于帳內,先賢撣保證明日會派兵送他穿過車師國,回到王庭去,接下來的一路上,不必再遮遮掩掩,失魂落魄了。
“先賢撣一心助我,果然不能信那任弘之言。”
如此想著,他迷迷糊糊差點睡著,直到聽到外面傳來驚呼聲,一看帳中,先賢撣還沒回來。
右谷蠡王頓時出了一身冷汗,等他掀開氈帳走出去時,卻愕然發現,自己那二十多名手下慘遭殺害,橫七豎八地倒在篝火旁,血流了一地。
也有人試圖往外跑,可外面已被數百騎兵團團包圍,是日逐王調來的人馬。
一切都明白了,右谷蠡王歇斯底里地罵道
“先賢撣,你這小兒,你以為殺了我,右賢王就能放過你?”
“我愚蠢的叔父啊。”
日逐王挽著弓,從篝火邊朝右谷蠡王緩緩走來,火光映照下,他的臉忽暗忽明,讓右谷蠡王有些認不出來。
“我從來沒指望過右賢王,我也厭惡他。”
“那為何……”右谷蠡王死活想不明白,右賢王也是先賢撣的敵人,他為何不與自己聯手。
“叔父可知,我父臨死前對我說過什么?”先賢撣帶著人,將右谷蠡王逼到了河水邊。
“他告訴我,當年之所以讓位給狐鹿姑,是因為狐鹿姑比他更適合做單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