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齊刷刷的應答聲,使團吏士們多是惡少年出身,看似散漫,可又有一股無形的紀律在約束他們。
“傅介子不打算在懸泉置過夜?”
任弘心里一驚,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但他沒有著急,只道“枕戈待旦,是該如此,不過,光吃肉還是太干,缺點東西佐餐。”
羅小狗聞言,將陶壺遞了過來“水?”
“太淡。”
任弘看向孫十萬,笑道“我倒是知道孫兄有一樣東西,比美酒更甘甜!”
“我?”孫十萬茫然地看了看自己身上,找了一圈,啥也沒有啊,最后目光定格在下體。
老天爺,這任弘說的,不會是尿吧?
雖說他們出使西域,陷入沙漠中最缺水的時候,老孫還真喝過這玩意,好像不甜啊……
任弘沒料到他會往下三路想,擊了幾下掌,讓幾個懸泉置的徒卒過來捧場,大聲說道
“那就是傅公在西域揚威,在龜茲斬匈奴使的英雄事跡,孫兄不妨細細說來,好讓吾等以此壯舉佐餐!”
……
懸泉置內,傅介子更衣完畢,換下一身蒙塵的衣物后,發現年邁腿瘸的置嗇夫還在門口斂手等待。
花白的頭發,敦厚的臉,似曾相識。
“我記得你叫徐……奉德?”
“傅公竟然還記得老朽!”
徐奉德有些激動,這差不多就是中央領導,記得村支書的趕腳。
傅介子道“懸泉置對我而言,畢竟不太一樣,當年我在貳師將軍軍中為什長,回師時途經此地,中暑幾死,靠一口懸泉水才活過來。”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當年西征軍中的小什長,如今已是獨當一面的漢使。
“自那之后,我再途經此地,便稍加留意,對了,你是懸泉置的第幾任嗇夫?”別看傅介子外表粗獷,實則卻心細如發。
徐奉德答道“第三任。”
他又問“傅公可要懸泉置歇一夜?上舍的臥榻被褥,皆已備好。”
“不歇,吃完夕食,喂飽馬匹,吾等要立刻出發,趕往下一站!”
傅介子握著手中的旌節,望向東方,眼里有一絲隱憂“我還要趕著回長安,向陛下,還有大將軍復命!”
……
懸泉置外的馕坑邊,眾人坐成了一圈,被圍在中間的是孫十萬。
“去時,傅公已代天子責備樓蘭王及龜茲王,令其不得勾結匈奴,截殺西域諸國赴漢使者,若有單于使節過境,當稟報玉門都尉知曉。”
只要不提汗血馬,一切都好說,在任弘的鼓動下,方才還顧左右而言他的孫十萬,已經在大吹使團在西域的英雄事跡了。
那龜茲(qiu i)的位置,便是后世西域省庫車縣,乃是西域北道上一顆璀璨的明珠,人口近萬,也算一個大國,因與匈奴日逐王的駐地相鄰,所以對匈奴十分畏懼,始終在漢匈之間搖擺。
孫十萬又道“過了幾個月,當吾等從大宛折返,回到龜茲時,龜茲王禮遇依舊,但傅公卻覺察出了點異樣,便讓盧九舌詐問龜茲侍者……”
譯者盧九舌立刻搶過話“我裝作什么都知道的樣子,質問那龜茲小臣,問他‘匈奴使來數日,如今安在?’那侍者惶恐,這才盤招供,說匈奴使者從烏孫歸,正在龜茲!被龜茲王迎于館舍,禮在漢使之上!”
“于是傅公便囚禁了那侍者,又召集吾等共飲,酒酣之際說卿曹與我俱奉縣官之詔,使西域督責樓蘭、龜茲勾結匈奴,阻擾安息、大宛貢使之事。今匈奴使已在龜茲,恐又欲教龜茲王劫殺吾等,一旦龜茲王動搖,收系吾等送予匈奴,吏士數十人,骸骨將淪落荒野,為胡狼所食,不得歸漢,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