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有胡騎。”
說話的卻是趙胡兒,他不知何時已蹲在烽燧第二層,在任弘和韓敢當說話間,他的目光一直湊在覷賊孔上,看著外面動靜。
任弘和韓敢當連忙站到烽燧邊緣往外看,卻什么都看不清楚,還是趙胡兒上來指著給他們瞧。
“五里之外(漢里為415米)的籍端水北岸,一共三騎,一騎赤馬,兩騎黑馬。”
順著趙胡兒因為長期拉弓扣弦而留下深深凹痕的右食指看去,任弘這才隱約看清,果真有人馬在北岸活動。
韓敢當的眼神則比任弘還差些,一直到另兩名胡人趕著一大群白花花的羊到水邊時才瞧清楚……
“眼睛花了,花了。”韓敢當如此嘟囔著,對自己眼力不如趙胡兒十分不爽。
“見虜在塞外籍端水北者,晝舉一烽。”
任弘讓韓敢當舉烽,同時密切關注著疏勒河北岸胡騎的一舉一動。
趙胡兒卻已經放下了戒備,松開了握弓的手“應只是一帳普通匈奴牧民,因在北邊爭不到牧草,這才趕著羊到水邊放牧。”
韓敢當反問“你如何得知?”
趙胡兒道“那五騎中有三騎都是半大的孩童,勉強能馭馬而已。”
韓敢當反駁道“胡人不會輕易靠近長城,萬一是故意以老弱和牲畜為先導,來誘燧卒出塞呢?先前也不是沒有過。”
任弘頷首,據說一百多年前,漢高祖劉邦就中了類似的計策,冒頓單于匿其精兵,見其羸弱,導致漢軍冒進。最后老劉身陷白登,困了七天七夜,連最后怎么出來的都語焉不詳,成了漢初一大謎題。
趙胡兒卻懶得再回答韓敢當,只數著那些羊的數目,對任弘道“匈奴人主食不是肉,而是牛羊馬所產的酪漿,在北山的部落里,一個五六口之帳,至少需要5匹馬,2峰駱駝,6頭牛,二十羊才能勉強維持生計,數目正好與這差不多。”
“雖然他們一般不會靠近長城,只在北山溪谷溝壑中放牧,但現在是八月,很快就要入冬了,必須讓牲畜多吃一些牧草養膘,游牧地域變大,故常有人冒險來到水邊放羊,派人出去稍加恐嚇,便會狼狽而走……”
還不等任弘考慮要不要騎著蘿卜出去嚇唬嚇唬,他們西邊的凌胡燧已經收到這邊傳遞的信號,搶先行動了。
有兩名燧卒出了長城,騎著馬朝疏勒河緩緩走去,行了不過三里,河北岸的五騎胡人發現了他們,立刻慌慌張張地趕著羊往北面地勢復雜,溝壑縱橫的高地退去。
而那兩名燧卒則在水邊大肆耀武揚威,看來驅逐少量胡人,也是烽燧的日常工作。
“果然如趙胡兒所料。”任弘心中暗道,這趙胡兒曾長于匈奴部落中,十多歲才逃出來,對匈奴人的習性十分熟悉。
“這個月是匈奴在籍端水邊活動最頻繁的月份,到下個月,他們就要離開夏牧場,進入更高的北山坡地上駐牧,來年二月月才會離開冬牧場。”
趙胡兒丟下這么一句話,便回到烽燧二層,撿起了一支胡笳——這是他昨夜落下的,旋即朝任弘一拱手,沿著階梯下去了。
任弘思索著他的話,心里卻產生了一個疑問。
“若真如趙胡兒所言,本月匈奴人在水邊活動頻繁,劉燧長倒也有可能真是被胡人所殺,但真的如此簡單?”
韓敢當看著趙胡兒離去,有些不滿,對任弘道“胡兒畢竟是胡兒,說的話不可盡信。就像狼跟狗長得很像,但畢竟是狼!”
任弘心里有底,不過這倆人究竟是結了什么怨?
他笑道“我知之,但韓伍佰,我有一點不明白。”
任弘指著位于疏勒河南岸的長城道“當年修筑這長城烽燧時,為何不修在河水北岸?敦煌本就缺水,竟將水源拱手讓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