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被攆到外郡做小吏。 張敞深知霍家人的跋扈,懶得去觸霉頭,遂在里中繞了一大圈,他聽說西安侯府邸就在楊家左右。 眼瞅著快到時,卻赫然看到前方有個繡衣少年,正在拉拽一名老漢。 “這不是杜小君子么。” 張敞上前,這少年他認(rèn)識,名為杜佗,乃是他直屬上司,太仆杜延年中子,也住在尚冠里中。 霍大將軍家人一貫高高在上,不參加里中任何邀約。 而杜延年這種九卿一級的高官忙得很,雖得了任弘邀請,也不會親自去赴宴,只派子侄代勞。 杜佗朝張敞頷首,卻仍勸那老漢“許伯,都到跟前了,便隨我去了罷,西安侯不也邀請你了么?” 老漢正是皇曾孫的岳父許廣漢,他今日又輪到休沐了,卻被妻子攆了出來,要許廣漢去那西安侯府上看看,回去將熱鬧講給她聽。 許廣漢順著墻磨磨蹭蹭地過來,遠(yuǎn)遠(yuǎn)望見西安侯府今日十分熱鬧,門口冠蓋如云,皆是高官顯貴。 再瞧瞧自己,嘿,身體殘缺的老豎賤人而已,一時自慚形穢,不敢再過去。 卻不想一回頭卻撞見了杜佗,杜佗是他女婿劉病已的好友,經(jīng)常一起斗雞走馬,遂力勸許廣漢一同赴會。 “彭祖也在那邊,有吾等皇曾孫成婚時的賓朋在,看誰敢為難你!” 許廣漢拗不過杜佗的熱情,只能勉強(qiáng)跟著過去,等到了西安侯家門前,卻見地面上早鋪上了長青不黃的松葉,西安侯身材提拔,戴著頂黑色遠(yuǎn)游冠,著絳裳玄端候在門口,朝每個應(yīng)邀前來的客人對揖。 而楊惲就在旁邊,為任弘介紹到訪的人,此刻正指著一位年輕后生道 “這位是富平侯之子,可以稱呼他的字,張八百!” “張……張八百?” 任弘聽愣了,好家伙,孫十萬才變成孫千萬,怎么又蹦出個張八百來了? 不過旋即想起來了,這是富平侯張安世的兒子。 張安世給兒子們?nèi)∶呛苡幸?guī)律的長子延壽、次子千秋、幼子彭祖,只差整出個張萬歲了,這年頭即便高冠子弟也容易夭折,他是很期望兒子們長命的。 來的正是幼子張彭祖,字八百,取彭祖壽八百歲是也,情理之中,都坐下都坐下。 任弘露出了笑,邀請張彭祖先進(jìn)去,心中卻暗道“楊惲跟我說,富平侯之兄張賀當(dāng)年是鐵桿的衛(wèi)太子黨,巫蠱事后下蠶室成了閹人,為掖庭令。就是張賀將皇曾孫養(yǎng)大成人的,奉養(yǎng)甚謹(jǐn),為他請了東海大儒澓中翁作為老師,教授詩。” “張彭祖作為張賀的侄兒,便時常出入掖庭,與皇曾孫同學(xué),劉病已成婚時還作為男方賓朋。” 正想著,劉病已的岳父許廣漢也跟著杜佗過來了,朝任弘訥訥作揖道 “老兒鄙人也,西安侯有召,不敢不來,卻尤恐污了宴饗,還請西安侯待會讓我陪坐末席。” “這哪行,許翁乃是長者。” 任弘遂囑咐夏丁卯前幾天買來的奴仆“待會對許翁,要以上賓之禮待之!” 張敞就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等眾人都進(jìn)去了,才往前一步笑道 “恭賀西安侯喬遷。” “子高可算來了!” 任弘昨日仔細(xì)問過楊惲,當(dāng)聽說張敞在家的癖好后,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畫眉典故的張敞啊!” 任弘頓時對此人來了興趣,他的特長,自己或許可以利用一番。 當(dāng)然,并不是想讓張敞給自己畫眉,任弘這濃眉大眼不用畫就很美。 而是看中了張敞的另一項能力。 “弘頗喜閱史,前幾日向御史大夫借閱了太史公書,而對子高修習(xí)的《春秋左氏傳》,也久仰其名!待宴饗過后,再向子高請教一二!” 等張敞跟著引路的奴婢進(jìn)了門,才到院子,卻聞到了一股獨特的味道。 是烤肉的焦香味,但用的香料,卻是張敞過去從未嗅過的,非椒非桂,沁人心脾,讓賓客們聞了就食欲大開。 卻見庭院內(nèi),家丞夏丁卯一身庖廚打扮,正站在半人高的燒烤架子前,手里握著一大把細(xì)木簽串成的羊肉串,正熟練地在炭火上翻滾,羊油滋滋作響。 要任弘說,在自己指點下,夏翁烤肉技術(shù)已爐火純青,再來頂小帽子就齊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