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蘿卜踩在鼓鼓的羊皮筏子上有些不安,它從來沒坐過這種“船”,十月份的水格外冰涼,若是掉下去可不好受。
韓敢當也十分警惕,因為君侯竟然準許那個“叛羌”龍耶干芒加入了隊伍,成了護羌校尉隨員之一。
任弘倒不擔心“我聽說羌人樂于戰死而恥于病痛,他身強體壯,有的是機會逃走,卻一直忍著,被輾轉賣到金城縣。聽小吏說,此人平日自己挨打沒事,卻格外護著親族,想來是在乎他們吧。”
更何況,在龍耶干芒口中,漢官固然可恨,但他最大的仇人,還是是滅了部落,殺了他父親的先零羌諸豪。
任弘許了龍耶干芒一個還他和族人自由的餅,加上他此次來金城郡,要解決的問題便來自先零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相互利用一番也未嘗不可。
乘著當地特有的羊皮筏子,過了清澈的大河,到了其上游最大的支流湟水后,前方又出現一條溝壑縱橫的河谷。
“湟谷到了。”
龍耶干芒有些激動地站立起來,他已經離開這條被他們部落稱為“母親”的河太久了。
這便是金城郡的核心,湟水河谷了,沿著它往上游走,便能進入后世青海省的地界,直到西寧。再往西,到了湟峽附近,則是龍耶部的故地。
卻見此處階地黃土肥沃,草地還沒有完全枯死,河邊有錦雞草和柳樹,藏羚羊和黃羊穿梭林中,踩得地上的落葉和苔蘚咔嚓作響,遠方的山上長著冷杉,一條條支流將黃土分割開來,兩岸分布著一些里閭和農舍。
每年夏天從東方吹來的季風帶來豐沛的雨量,讓湟水河谷更像是黃土高原的延伸,肥沃而適合農耕,而不似青藏高原其他地方那般惡劣。
要知道在后世,湟水谷地的民和、樂都、西寧、湟中、湟源幾個縣,只占了青海省面積的2。就是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體量,卻擁有青海省55的耕地面積,將近60的人口。
“難怪趙充國跟我說,羌中皆苦,唯利河湟。”
看著這向西延伸的河谷,任弘暗道“我現在知道為何羌人各部削尖了腦袋想要回到這了。”
從典屬國找到的文書任弘得知,這羌人從最早的祖先爰劍起,子孫支系分成了一百五十多種,散布在青藏高原東緣。河湟諸羌就占了
八十多種,最強大的名為“鐘種”,又稱先零羌,形成了一個強大的種落聯盟,曾游牧于河湟下游,其余大者萬余人,小者數千人。
諸羌在漢初時的生存空間很大,因為月氏西遷,匈奴沒法盡占河西,諸羌可以盡情過去放牧,只要在戰爭時助匈奴攻漢即可,所以羌人很愿意服從匈奴。
但霍去病河西之戰后一切都改變了,不歸附漢朝的羌人部落都被排斥在外。先零羌不服,聯合牢姐羌、封養羌解仇結盟,與匈奴通,合兵10余萬,共攻漢令居等地。
結果被漢軍反擊,非但河西隴西沒打下來,連河湟的老家都丟了。諸羌只能向西遷移流竄,先零羌跑到了高原的青海湖、茶卡鹽湖一帶過苦日子,而湟水一帶就成了漢境,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正式設金城郡管轄。
如此一來,諸羌的生存空間就更加狹小,適合他們刀耕火種的地方,就只剩下黃河南邊的大小榆谷。為了那兩個溫暖的河谷,諸羌相互攻伐,戰爭殘酷而頻繁,仇怨越積越深。難怪趙充國說,羌人相互間的矛盾,比他們同漢朝的更大,只要不一味欺辱,利用他們之間的仇怨,足以叫羌人相互攻伐,無法合力對付大漢。
龍耶部這些種小人貧的部落,連爭奪大小榆谷的資格都沒有,為了不被大種欺凌,只能依附于漢,也因此獲得了在湟水谷地游牧的資格。
大漢雖然也向河湟移民,但人口稀缺,金城郡十多個縣加起來才十萬出頭,還集中在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