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板車的事傳開后,周喜的口碑越發好了,人人都知道喜姑聰慧,會做美食,還能設計車,她再也不是過去那個欠錢不還厚臉皮的老賴了。
“這喜姑啊,是真能干,那滑板車我二舅買了一輛,我上回試了試,可省力不少,一會功夫就能到小桃泉哩!”
“是啊,也不知這周武怎么想的,當年喜姑那么小,寶寶丟了誰也想不到。”
“指不定就是被神鹿帶走了呢,怪不得喜姑!神鹿看中的那還能逃得掉?”
兩個嫂子在院里閑聊,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被對門的周武聽見,他剛走出家門,就聽到兩人議論起他那個多年未見的妹妹。
其中一個嫂子余光瞥見了對面的周武,及時住了嘴,用腦袋示意另一個嫂子閉嘴,另一個嫂子順著她腦袋晃動的方向看到了周武,馬上會意,兩人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似的走出院子,并行往外走去。
周武拄著根拐杖倚靠在斑駁的墻邊,重重地咳了兩聲,咳出一口濃痰,他從腰身摸出一塊舊帕子,狠狠地擤了把鼻涕,胡子拉碴的臉輕微抖動,半白銀發凌亂不堪,整個人看上去老態橫秋,頹廢不振。
“哥哥?”
忽聞一聲,陌生又熟悉,周武不敢置信般緩緩抬起頭,待看到周喜時,瞳孔放大了幾分,仍是不敢相信。
“哥哥?”
周喜又重復了一遍,天知道她鼓起了多大勇氣,在她看到眼前的哥哥一身落寞,像個孤寡老人時,所有的遲疑、害怕都變為了同情、心酸。
周武沒想到她會來,自從他一次又一次地把她趕出家門,有時甚至用棍子驅趕,任憑她嫁給周二麻子,獨自一人撫養兩個孩子、被追債都無動于衷、視而不見時,周喜心也就死了,真的跟他斷絕了來往,兩人生死不復相見。
周武并未開口,轉身向里屋走去,周喜眼神落在他右手中的那根拐杖上,發現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腦子一熱,就跟了上去,扶住了他。
“你走!我不認識你!滾!”
周武猛地甩開她的手,用盡全身力氣在抗拒,周喜一個趔趄跌坐到了地上,周武用余光瞟了周喜一眼,又迅速收回,里屋向里走去“我家不歡迎你!下次再敢來,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周喜抬起擦破了皮的右掌心,緊緊擰著眉,咬緊嘴唇,什么都沒說,她心中又氣又惱,又同情又悲哀,換作以前,她肯定會破口大罵,自己可沒少在學校受欺負,要是忍氣吞聲,別人只會欺她欺得更甚。
如今,確實是自己沒理,弄丟了人家的孩子,再說,一個失去孩子后頭發迅速白了的滄桑男人,又怎么忍心去跟他爭論。
周喜離開了周武家,或許不來往就是這對兄妹間最好的結局,任何彌補都換不回他的孩子了,一個男人,沒了老婆,沒了孩子,妹妹也沒了,只能一個人了此余生,還為此蒼老、憂心,在打獵時被野獸咬傷了腿,沒有女子愿意嫁給他了。
至少周喜還有兩個孩子,她終究不算最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