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記錯了吧？”

男人約莫50歲，鼻翼下一層細細密密的胡子隨著喉結輕輕抖動，狹長的鳳眼帶有一絲戲謔，他唇角彎起輕微的弧度，雙手交握著長劍，將它矗在地面。

“我是答應過您，有生之年絕不踏入桃源村半步。可我沒說是我的有生之年啊？”

男人語氣愈發激昂，身子微微前傾，無奈地嘆息一聲“俟叔，這么多年了，您也活夠了。如若您告訴我他的下落，我可保您不死，好吃好喝把您供著。”

他手指輕撫閃著寒光的寶劍，試探性地掀起眼皮瞟了村長一眼，語氣變得和緩。

“只要我還活著，你永遠別想知道他的下落。”

周俟幾乎脫口而出，“呲”，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襲來，只聽見身后周小五撕心裂肺的喊聲。

村長驚恐地瞪大雙眼，回身望去，方才男人手里的寶劍在微不可查的瞬間準準地飛過身側，插入了周小六的腹中。

“小六……”

周小六對著空中噴出大片鮮血，四處飛濺，仰面倒地，周小五樓著他，哭得泣不成聲，小六口中一時涌出大股鮮血，浸透了整件衣衫，他掙扎著抬起手臂，緊緊握住了哥哥的手，片刻過后就永久地闔上了眼。

村里還活著的漢子們也無聲地流著眼淚，只聽一聲怒吼“我跟你拼了”，一個壯漢強撐著從地上爬起，手提著斧頭向那個男人奔去。

“嗖嗖嗖……”

頓時萬箭齊發，壯漢渾身插滿了利刃，百孔千瘡，他在不甘、憤怒中垂直倒地，再也沒能起來。

“找死。”

男人輕描淡寫地吐出這兩個字，人命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冷笑一聲，目光瑣視著蜷縮在一旁的老人“考慮得怎么樣？你忍心看到他們一個一個因你而死嗎？”

“我這輩子做過最后悔的事，就是救了你！”

村長拼盡全力講完這句，迅速抄起地上的箭失，決絕地朝著自己心口扎去。

“攔住他！”

男人喝聲令道，身旁士兵立刻沖了過去摁住了周俟的肩膀，誰料周俟對著男人身后乍呼一聲“快跑啊！”

趁眾人不注意回身去望時，周俟抬起右腿狠狠踩上士兵的腳，在其吃痛時將他們推開，朝著腳邊壯漢的尸體拼命壓去。

尸體上的利箭扎穿了村長的胸口，他咕嚕了幾口濃血，緩緩閉上眼睛，眼角滑下悔恨的淚水。

“村長——”

“該死！”

帶頭的男人吐槽了一句，眼神狠厲，他看向桃林深處思忖了片刻，隨后下令“給我搜！一個活口都別留下！”

“是，趙將軍。”

士兵企圖進入周喜老房后的桃林，周小五和其余男人們重新站了起來，為了保衛婦女孩子拼到生命最后一刻。

趙將軍隨意地揮了揮手，數千只箭失對著那些血肉之軀射去，不費吹灰之力，頃刻間他們就全數倒下。

“倒是群漢子。”

趙將軍用略帶惋惜的口吻輕蔑地說道。

周小五腦袋著地后，想起了很多小時候和周喜一起玩耍的事情，無爹無娘的他，童年過得異常艱辛，周喜是他生活里唯一的光。

周母去世后，周武曾幾次三番警告過周小五，讓他遠離妹妹，周喜生得花容月貌，他這個窮小子不該覬覦。

自知家境貧寒的周小五自此將愛意深藏心底，周喜和周武斷絕關系后，帶著一絲賭氣，她嫁給了長得極丑的周二麻子。而自始至終，她都不知曉周小五的心意，他也因為自卑決定永遠守住這個秘密。

“抱歉，不能繼續守護你和孩子了。”

臨終前，周小五眼前浮現出周喜溫和明麗的笑容，濃濃的后悔從心底襲來。

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