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那年,我十四歲,算起來是我家搬到華市的第五個年頭,我爸媽在鄉下務農半輩子,村口的那條路最后還是修了起來,經歷了村民不斷的阻攔和修路部門的無數協商之后,白羊村最后還是妥協讓路,因此修路部門的賠償款又加了好大一部分,我還記得拿到賠償款的村頭李寡婦高興了很久,她兒子李大牛三十老幾還沒娶著媳婦,就是因為家里太窮,窮的叮當響壓根就沒有哪家閨女愿意嫁過來,本來占了田地大家都老大不高興,但到手封侯的賠償款之后氣也都消了大半。
算了算了,反正水田里也栽不出多少糧食,大不了多開點山地,手里這賠償金買幾頭豬仔,將養兩年也能賣個好價,別的牲口要放,豬可以養家里,之前多少人養是因為豬的口糧太大,成本價又貴,一頭豬仔好大點錢,但現在有錢了,心思也都活泛了起來,李寡婦拿錢給兒子娶媳婦,一些村漢們就想著養點豬仔過年賣錢。
李寡婦的兒子李大牛沒上過幾年學,粗略的認得幾個字,人卻是個壯實又爽朗的,李寡婦憂心自己的兒子沒老婆,而李大牛卻早早的離了家上城里打工,村里人守村習慣了,李大牛就成了第一批進城打工的人,原本只能給別人打工,再得知家里拿了賠償款之后好說歹說讓李寡婦把錢給了他,在城里開了家小餐館,生意紅火,很快將老娘接到城里一起住。
李大牛成了村里的紅人,李寡婦那段時間出門腦袋頭抬得高高的,碎花格子的的確良上衣穿在身上趾高氣揚。
有了李大牛在前,村里的年輕人也都坐不住了,冒著被老爹打斷腿的危險也要往城里跑。
我爸有個族親的表弟,也在城里開了個飯店,我那位表叔是個有頭腦的,風里來雨里去什么地方都走過,如今回來在城里開了家飯店,規模還不小,決計不是李大牛的小餐館可比的,回鄉的表叔得知家里的水田沒了,便邀請我爸去飯店里幫忙,發工資算賬,我爸本來很不樂意去,覺得兄弟間談錢落了俗,經不住表叔一再上門,剛好頭年我又出了意外,劉叔是怎么把我救回來的,我爸一直不說,我一問他就要踹我,大腳丫子一腳能把我踹出門去,被踹得多了我也不敢問了。
或許是因為這些原因,最后我爸決定全家搬到華市去住,我也匆匆離開了這座我生活了八年的小村,告別了我所有的伙伴,跟著我爸坐上前往華市的三輪車。
我爺爺是鄉廚,所以我爸也承襲了一手好廚藝,雖然他在家從來不做飯,但在表叔的飯店里進去就是掌勺的大廚,我媽則是上過幾年學的,外公祖上是書香門第,后輩弟子不成器,家業都造作完了,到我外公這輩已經很窮了,但本著書香世家的家教傳統,我媽有幸上過幾年學,雖然后來還是因為窮輟學,但好歹也是識字會算賬的,就在表叔家的飯店里幫著表嬸嬸算算帳。
爸媽都要上班,我就徹底放飛了自我,小學畢業之后在華市二中上學,成績不好不壞,那年剛好在興起一股潮流,把頭發染成五顏六色留的老長,衣服上掛上金屬鏈子,手臂上紋紋身,走路雙手叉褲兜,看人的時候目光憂郁而深沉。
學校里禁止染發留頭,更不準紋身,但學校的規定并不能阻擋我對潮流的追求,沒有紋身拿筆在胳膊上畫一個,把頭發留長走路的時候是不是甩一下前面飄逸的劉海,手插褲兜就算不回頭我也知道從我身邊過去的女生眼中一定充滿了崇拜。
果然人長得帥就算了,還這么潮,活該我是女生心目中的王子。
但這世上從來不缺嫉妒我帥的人,比如我的班主任就是,我的班主任姓朱,一個矮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一雙綠豆眼,因為他的發型從來都是一成不變的小平頭,外加脾氣暴躁,所以我們私底下會叫他“平頭哥”。
平頭哥站在我面前嘴巴不停的開合,這么近的距離我都覺得唾沫星子快噴我臉上了,綠豆眼里颼颼的放